學達書庫 > 約翰·格裡森姆 > 毒氣室 | 上頁 下頁
五三


  「我想呆多久就呆多久,」薩姆說,一邊揉著手腕,好像手銬把它們勒傷了。

  「當然了,薩姆。不過兩小時後我會來接你,我敢打賭我們會把你這瘸腿的小毛驢送進車裡的。」

  帕克等警衛在門兩側站好後便把門打開。薩姆走進圖書室,隨手把身後的門評地關上。他把他的卷宗放在桌上,端詳著他的律師。

  亞當站在會議桌的遠處一端,手裡拿著一本書在等他的當事人。他聽到外面有聲音,隨後看見薩姆進了房間,沒跟警衛也沒戴手銬。他身穿紅色連身囚服站在那兒,他們之間沒有了厚厚的金屬隔板,他現在看上去個頭矮小多了。

  他們隔著桌子互相打量了一陣子,祖父與孫子,律師與當事人,陌生人與陌生人。這是個令人尷尬的時刻,他們互相打量著但卻不知該怎樣對待另一方。

  「你好,薩姆,」亞當邊說邊朝他走過去。

  「早安。幾小時前剛看到你我上了電視。」

  「是啊。你看過報紙了嗎?」

  「還沒看。報來得晚。」

  亞當把早上的報紙從桌上推過去,薩姆把報紙截了下來。他雙手捧著報,在一把椅子裡坐下,將報紙舉到離鼻子不到六英寸處。他讀得很仔細,同時還對照研究著自己和亞當的照片。

  托德·馬克斯顯然花了將近一個晚上的工夫去挖掘材料並瘋狂地打電話。他已經證實有一個艾倫·凱霍爾於一九六四年出生在福特縣的克蘭頓,在出生證上所列的父親姓名是埃迪·凱霍爾。他核對了埃迪·凱霍爾的出生證,發現他的父親是薩姆·凱霍爾,和眼下關在死監裡的那人是同一人。他在報道中說亞當·霍爾已經證實他父親在加州改了名,並證實了他的祖父是薩姆·凱霍爾。托德·馬克斯雖然小心地避免直接引述亞當的原話,但還是違背了他們的約定。從他的報道中人們可以看出他倆是談過話的。

  報道引述不願透露姓名者提供的消息說明了在一九六七年薩姆被捕後埃迪和他的家人如何離開克蘭頓飛赴加利福尼亞州,埃迪後來就在那裡自殺身亡。追蹤到此中斷,顯而易見托德·馬克斯當天晚上已沒有時間,不可能從加州取證。不願透露姓名者的消息未提及薩姆的女兒住在孟菲斯,因而莉未被點名。由於貝克·庫利、加納·古德曼、菲利普·奈菲、盧卡斯·曼,以及傑克遜市首席檢察官辦公室的一名律師對此事的表態是一連串的無可奉告,致使報道後半部分沒了底氣。不過,托德·馬克斯的報道結尾還算有力,那是由於他在重述克雷默爆炸案始末時竭盡渲染之能事。

  這篇報道登在報紙頭版,在頭條新聞之上。薩姆的一張舊照片登在右邊,與其並列的是亞當那張古怪的半身照。數小時前當他坐在陽臺上觀看大清早河上來往的船隻時,莉把這張報紙帶給了他。他們喝著咖啡和果汁,把報道反復讀了好幾遍。經過大量分析,亞當肯定托德·馬克斯事先在皮博迪飯店馬路對面埋伏了一名攝影師,當亞當在他們昨天簡短的會見後離開飯店踏上人行道時他拍下了這張照片。上裝和領帶絕對是他昨天穿的。

  「你跟這個小丑談過話嗎?」薩姆不快地說,邊把報紙放在桌上。亞當在他對面坐下來。

  「我們見過面。」

  「為什麼?」

  「因為他打電話到我們在孟菲斯的辦事處,說他聽到一些傳言,而我希望他寫出真相以正視聽。這沒什麼了不起。」

  「咱們的照片登在頭版也沒什麼了不起嗎?」

  「你以前就上過嘛。」

  「那你呢?」

  「我確實沒讓他拍。那是偷拍的,你知道。不過我覺得我看上去很帥。」

  「是你向他證實了那些事實?」

  「是我。我們約好那只是背景材料,他不能引用我說的任何一句話。同時他也不能用我作為他的消息來源。他違背了我們的約定,在我背後搗鬼,而且還埋伏了一個攝影師偷拍照片,所以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對《孟菲斯報》講話。」

  薩姆看了一會兒報紙。他緩和下來,講話像以往一樣慢條斯理,臉上還帶著一點笑意。「你向他證實了你是我的孫子?」

  「是的。我實在無法否認這一點,是不是?」

  「你希望否認嗎?」

  「看看報紙吧,薩姆。若是我希望否認,那這還會上報紙頭版嗎?」

  這回答讓薩姆覺得滿意,臉上的笑意更明顯了。他咬住嘴唇,瞪一眼亞當,隨後便有條不紊地剝開未開啟的一盒香煙的外包裝。亞當則拿眼睛瞟了一圈,尋找著窗戶。

  第一支煙點燃後,薩姆說:「跟新聞界離遠點。他們無情無義,又非常愚蠢。他們說瞎話,還出些粗心大意的錯誤。」

  「可我是律師,薩姆。自然免不了和新聞界打交道。」

  「我知道,是不容易,不過你自己要儘量把握住。我不希望此類事再度發生。」

  亞當笑著把手伸進公文包,抽出了幾份文件。「我有一個救你命的極好的主意。」他搓搓雙手,接著從口袋裡掏出一支鋼筆。現在可以著手工作了。

  「我聽聽。」

  「你可能也猜得出,我已經做了大量研究。」

  「那是你拿了報酬就該做的。」

  「是的。後來我萌生出一個絕妙的小念頭,我打算星期一就提出一個新的請求。我的理論很簡單。至今還在採用毒氣室處死的僅有五個州,而密西西比州是其中之一,對吧?」

  「對。」

  「密西西比州議會一九八四年通過了一條法律,容許死刑犯可以在注射致死藥劑或毒氣室處死之間進行選擇。但這條新法律只適用於那些在一九八四年一月一日之後被判死刑的人,並不適用於你。」

  「你說的沒錯。我想死監裡的傢伙有半數可以選擇,儘管那是多年以後的事。」

  「州議會贊成採用注射致死劑的原因之一是為使處死方式更合乎人道。我對這一法律的立法過程進行了研究,許多討論都和本州使用毒氣室處死所帶來的問題有關。理由很簡單:使行刑更加迅速並且不帶來痛苦,那麼依據憲法提出死刑慘無人道的主張將會減少。注射致死劑招致的司法問題比較少,因而使死刑更易於施行。我們的想法是,既然州裡已正式同意採納注射致死劑方式,那就是說毒氣室處死已經過時。而它為什麼過時了呢?因為它是一種殘忍的殺人方式。」

  薩姆邊噴吐著煙霧邊思考這個問題,片刻之後他慢慢點點頭。「接著講下去,」他說。

  「我們攻擊的是以毒氣室處死作為行刑方法這一點。」

  「你的攻擊僅限於密西西比州吧?」

  「也許吧。我知道特迪·多伊爾·米克斯和梅納德·托爾都出過問題。」

  薩姆鼻子哼了一聲,隔著桌子噴出一口煙。「問題?你可以這麼說。」

  「你知道多少?」

  「聽我說。他們死在離我不到五十碼的地方。我們終日坐在囚室裡,思索著死亡的問題。死監裡的每個人都清楚那些小夥子出了什麼事。」

  「把他們的事跟我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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