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約翰·格裡森姆 > 毒氣室 | 上頁 下頁
四九


  「也許吧。去年我國非婚生子占全部出生嬰兒的百分之六十,而且這個數字還在逐年上升。此外每年都有更多的虐待和遺棄兒童的案件發生。你聽了會傷心。這些小傢伙有一些根本沒有機會。」

  「誰提供經費呢?」

  「全是私人捐款。我們花一半的時間去設法籌款。在使用經費上我們是非常節省的。」

  「像你這樣的顧問有幾位?」

  「大約十二個。有些人一周來幾個下午,還有人星期六來。我很幸運能騰出工夫全天來這兒工作。」

  「一周幾小時?」

  「我不知道。誰去記這些事?我十點左右來,一直幹到天黑以後才走。」

  「你工作沒有報酬?」

  「是的。我想,你們那些人是把這叫做為了公益吧。」

  「這跟律師有所不同。我們做志願工作是為證明自己和我們所掙的錢是正當的,我們是在對社會作出微薄貢獻。我們此外還可賺許多錢,你瞭解的。這有一點區別。」

  「這是有益社會的工作。」

  「你怎麼會找到這地方的?」

  「不知道。這是好久以前的事了。我是一個社交俱樂部的成員,那是個茶道俱樂部,我們一個月聚會一次,共享一頓美餐,同時討論為不幸的人募捐。有一天,一個修女對我們講了奧伯恩之家,於是我們就把它當作了捐助對象。一件事又引出了另一件事。」

  「你一分薪水也沒有?」

  「費爾普斯有很多的錢,亞當。事實上我還捐了不少錢給奧伯恩之家。我們如今每年在皮博迪飯店舉辦一次募捐會餐,出席者著禮服,喝香按酒。我讓費爾普斯拉上他那些銀行家朋友帶上妻子出席並付款。去年我們募到二十萬。」

  「這些錢花在哪兒了?」

  「有些用在日常開銷上。我們雇有兩名專職員工。房費雖然便宜但還是要花錢的。其餘的錢用於嬰兒必需品、醫藥費,以及宣傳費。錢總是不夠。」

  「看來是你在管理這個地方?」

  「不。我們雇了一個管理員。我只是一名顧問。」

  亞當打量著她身後的廣告,是那幅上面有一隻巨大的黃色避孕套並無惡意地蜿蜒橫陳在牆上的圖。儘管有電視的大力宣傳,有學校到處張貼的標語,還有電視中定時播出的由富於社會責任感的搖滾歌星表演的音樂電視廣告,他從最新發表的調查研究報告中卻得知十來歲的孩子並不使用這些小小的工具。他想像不出還有比整日坐在這狹小的辦公室裡同十五歲的母親們探討尿布疹的問題更糟糕的事情了。

  「我佩服你的勇氣,」他注視著掛有那幅嬰兒食品廣告的牆說。

  莉點點頭但沒說話。她的眼睛流露出疲憊的樣子,她該下班了。「咱們去吃點東西吧,」她說。

  「去哪兒?」

  「不知道。隨便哪兒都行。」

  「我今天見到薩姆了。跟他一起呆了兩小時。」

  莉把身體埋進椅子裡,又緩緩地把腳抬起放在桌面上。同平常一樣,她穿著褪色的牛仔褲和活領襯衫。

  「我是他的律師了。」

  「他在協議上簽字啦?」

  「對。他親自起草了一份四頁的協議。我們雙方都簽了字,所以現在就看我的了。」

  「你害怕嗎?」

  「害怕。不過我能應付。今天下午我同《孟菲斯報》的一個記者談了話。他們聽說了我是薩姆·凱霍爾孫子的傳言。」

  「你告訴他什麼?」

  「我不可能完全否認這個傳言,怎麼可能呢?他想打聽有關咱們家的種種問題,但我只告訴他一點點。我肯定他會到處打探並且會獲得更多一些情況。」

  「關於我呢?」

  「我肯定沒向他提你,但是他會著手去打聽。我很抱歉。」

  「你抱什麼歉呢?」

  「抱歉他們有可能揭露你的真實身分。你將作為薩姆·凱霍爾這樣一個殺人犯、種族歧視主義者、反猶分子、恐怖分子、三K黨徒和最年老的一個被送入毒氣室像牲口一樣給毒氣熏死的人的女兒而蒙受恥辱。他們會把你趕出這個城市。」

  「我有比這更慘的經歷。」

  「什麼?」

  「作為費爾普斯的妻子。」

  亞當聽到這話大笑起來,而莉只是勉強地微笑了一下。一個中年婦女來到門口告訴莉她要走了。莉跳起來,急忙把自己年輕英俊的侄子亞當·霍爾介紹了一番,告訴她他是芝加哥的律師,到這裡來訪問一段時間。這番話顯然給那婦女留下了深刻印象,接著她退出了辦公室,消失在大廳盡頭。

  「你不該向她作什麼介紹,」亞當說。

  「為什麼不?」

  「因為我的名字明天會上報——亞當·霍爾,芝加哥律師和薩姆·凱霍爾之孫。」

  莉的嘴角掛下來,但很快就恢復了常態。她聳聳肩,似乎並不在乎,可亞當看到了她眼中的恐懼。真是愚蠢的錯誤,她心裡在責怪自己。「誰理它?」她說著拿起手包和公文包,「咱們找一家餐館吃飯去。」

  他們去了附近的一家小館子,那是個意大利咖啡館,家居佈置,改裝的涼臺上有幾張小小的桌子,不多的幾盞燈,光線幽暗。他們在一個暗角裡坐下,要了飲料,她點的冰茶,他點的礦泉水。侍者剛離去,莉就把身子倚在桌上說:「亞當,有些事我得告訴你。」

  他點點頭,沒說話。

  「我是個酒鬼。」

  他眯起眼睛,呆住了。他們前兩天晚上都在一起喝酒。

  「至今已有十年了,」她解釋著,身體依然前傾靠在桌上。離他們最近的人在十五英尺以外。「原因當然很多,有些你恐怕能猜得出來。經過治療,我出來時已滴酒不沾,並且堅持了大約一年。然後就舊病復發。我戒了三次酒。最後一次是在五年前。這事真不容易。」

  「可你昨晚還喝了酒。好幾杯。」

  「我知道。還有前天晚上。不過今天我把酒瓶都倒空了,啤酒也倒掉了。我的公寓裡已是滴酒無存。」

  「那對我倒不錯。但願我不是你酒癮復發的原因。」

  「不,和你無關。不過我需要你的幫助,行吧。你將和我一起住幾個月,你我會有一些難捱的時刻。你一定得幫幫我。」

  「那當然,莉。我一來你就告訴我多好。我喝酒不多。喝不喝沒關係。」

  「酒精中毒就像一頭怪獸。有時我可以看著他人喝酒而無動於衷。後來看到一個啤酒廣告卻能冒出一身大汗。看到雜誌上一則我常愛喝的葡萄酒廣告後,那渴望之強烈,簡直能惹得我噁心起來。那真是可怕的掙扎呀。」

  飲料端來了,亞當卻不敢碰那礦泉水。他把它倒在冰塊上用小匙攪動著。「家族裡有這種遺傳嗎?」他問,幾乎確信這是有遺傳性的。

  「我不這麼認為。我們小時薩姆會偷偷喝上一點酒,但他不讓我們碰。我的外祖母是個酒鬼,所以我母親從不碰酒。我在家裡從沒看見過這東西。」

  「那你怎麼喝上癮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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