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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五


  「沒有。昂德霍爾先生不准我保留複本。但你可以問他,我相信他有原件。」我慢慢轉過身去,瞪著傑克·昂德霍爾,庭上其他人的目光也都一齊朝他射去。這時,他腳上的鞋帶突然成了他生命的中心,他低頭彎腰忙著對付它們,對她的證詞裝得聽而不聞。

  我朝列奧·德拉蒙德望去,在他的臉上我第一次看到了被徹底擊敗的表情。他的委託人當然沒有告訴他用現金賄賂和強迫簽協議的事。

  「你為什麼去見律師呢?」

  「因為我需要聽聽律師的意見。我被人不公平地解雇了。而且,由於我是女人,在此之前我就受到歧視。我還受到大利公司幾位主管的性騷擾。」

  「對你進行性騷擾的人當中,有我們認識的人嗎?」

  「反對,法官大人,」德拉蒙德說。「這種事談談也許有趣,但與本案無關。」

  「讓咱們聽聽再說,反對暫時駁回。請你回答問題,萊曼西支克小姐。」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道:「我和埃夫雷特·洛夫金有3年的性關係。只要我唯命是從,他想幹什麼都讓他幹,我的工資就會增加,職位就會提升。但是在我厭倦了這種關係並和他斷了來往以後,我馬上就被降職,從高級理賠審核員降到了一般的理賠員。工資也減少了20%。接著,拉塞爾·克羅基特也打我的主意。他當時是高級理賠監理,後來我被解雇的時候,他也被公司開掉了。他把自己強加於我,威脅我若是不跟他玩玩,他就砸了我的飯碗。假如我做他的情人陪他一段時間,他一定讓我晉升。我要麼獻身,要麼滾蛋。」

  「這兩個人都已經結婚了嗎?」

  「是的,都有家小。他們糟踏理賠部的年輕姑娘是出了名的,我可以說出一大堆名字。而且,拿晉升做交易搞女人的決不只是這兩位大亨。」

  所有人的眼睛又一次轉向昂德霍爾和阿爾迪。

  這時,我故意停了下來,回到桌邊胡亂摸索了一陣。這是我學會不久的在法庭上玩的一種小把戲:遇到有滋有味的精彩證詞,留點時間讓陪審團回味回味,然後再繼續進行。

  我朝傑基瞧了瞧,她正用紙巾抹眼淚。她的兩隻眼睛如今已經通紅,陪審團對她滿懷同情,個個躍躍欲試,恨不得為她刀子見紅。

  「我們現在談談布萊克檔案,」我說。「那是指定由你經辦的?」

  「是的。布萊克太太最初的索賠表格是交給我辦的。我根據公司當時的政策,寫給她一封拒賠的信。」

  「為什麼?」

  「為什麼?因為所有的索賠要求最初都是要予以拒絕的呀,至少在1991年統統如此。」

  「所有索賠要求都拒絕?」

  「是的。我們的政策就是,對每一索賠要求起初都予以拒絕,然後再對那些索賠金額很少而又合乎規定的要求進行複審。這些金額有限的索賠,其中有一些我們最後確實是理賠了,可是那些數額很大的,我們從來都不付款,除非投保人請來了律師。」

  「這是什麼時候成為公司的政策的呢?」

  「1991年1月1日。這是一種試驗,也可以說是個詭計。」我朝她點了點頭。就這樣說下去。「公司規定,在12個月的時間內,對所有超過1000美元的索賠要求一律予以拒絕。即使這種要求再合法,也斬釘截鐵地予以拒絕。只要我們能找到可以與對方爭辯的理由,對金額小於1000美元的索賠,我們最後也同樣加以拒絕。超過1000美元的索賠,我們確實也賠了有限的幾件,但那同樣也只是在投保人聘請了律師進行威脅之後才賠的。」

  「這一政策實施了多久。」

  「12個月。這是為期一年的試驗。在此以前,保險業界從來沒有幹過這種事,這被管理層公認為是一個極妙的主意。拒賠一年,把省下的錢積聚起來,扣除掉對訴訟匆匆和解化掉的錢,剩下的就是一座小小的金山。」

  「有多少金子呢?」

  「這個詭計為公司額外淨賺4000萬美元左右。」

  「這你是怎麼知道的呢?」

  「跟這些卑鄙的傢伙在床上睡了那麼久,什麼污七八糟的消息聽不到呀!他們無所不談。談他們的老婆,談他們的工作。你不要以為我在為此自豪,跟他們在一起我一秒鐘都沒有愉快過。我是個受害者呀。」她的眼睛又紅了,聲音也有些顫抖。

  又是一個長長的停頓,我在研究我的筆記。「布萊克家的申請是怎麼處理的呢?」

  「他們的申請起初和其他所有申請一樣遭到了拒絕。但它索賠的數額很大,所以做了不同的記號。在『急性白血病』這幾個字引起了注意以後,我一切都按拉塞爾·克羅基特的意思辦。在開頭不久後的某一時期,他們意識到保單並未將骨髓移植手術排除在投保範圍之外;這時,事情變得非常嚴重。因為第一,索賠的金額突然有可能會成為天文數字,而這筆錢公司顯然不想賠。第二,投保人患的是不治之症。」

  「那麼理賠部是知道唐尼·雷·布萊克活不長的囉?」

  「當然。他的醫療記錄很清楚嘛。我記得他的醫生寫的一份報告說過,化療進行順利,坦白血病仍會復發,也許不到一年就會復發;除非病人接受骨髓移植,否則白血病最終將結束他的生命。」

  「你把這份報告給誰看過嗎?」

  「我拿給拉塞爾·克羅基特看了。他又拿給他的上司埃夫雷特·洛夫金看了。是他們那一層的人做出了繼續拒賠的決定。」

  「可你是明白這一申請應該予以同意,給以賠款的,對嗎?」

  「這一點誰都明白,可公司在押寶。」

  「這一句話的意思你能解釋一下嗎?」

  「押的寶就是:投保人不會去找律師商量。」

  「你知道找律師商量的人在當時的比例是多少嗎?」

  「一般相信,找律師商量的人與所有投保人之比,不會超過二十五分之一。正是由於這一原因,他們才開始搞這個試驗的。他們認為這麼幹不會引起注意。他們把保單賣給那些受教育不多的人,他們指望那些人出於無知,在索賠遭到拒絕時會逆來順受。」

  「在收到律師寫來的信時,情況怎麼樣呢?」

  「那就會完全不同。如果索賠金額在5000美元以下,要求又完全合法,我們立即付款,並且發信向投保人表示道歉。用的藉口無非是,你知道,公司忙中出錯啦,或者計算機出了毛病啦。這種信我寄出過上百封。如果索賠金額超過5000美元,那麼我就把材料交給監理。我想,這樣的索賠要求幾乎總是如願以償的、假如律師已經提出訴訟,或者即將提出訴訟,公司就迅速進行談判,悄悄地私下把案子了結。」

  「這樣的情況出現得多嗎?」

  「這我確實不知道。」

  我退下講臺,對她說了聲「謝謝」。接著,我轉身面對德拉蒙德,愉快地微笑著說,「證人是你的啦。」

  我在多特身旁坐下。她淚流滿面,正無聲地哭泣。她以前就一直在責怪自己沒有更早地聘請一位律師,如今聽到傑基這樣的證詞,心裡更是格外痛苦。無論審訊有什麼樣的結果,她都是永遠不會原諒自己的。

  有幾位陪審員已經發現她在哭泣,這對案子的結果會有所裨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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