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約翰·格裡森姆 > 超級說客 | 上頁 下頁
一〇〇


  我一邊聽他敘述,一邊整理文書和證詞。聽完他的這番話,我心裡豁然開朗。「你有證據嗎?」我問。

  他敲敲紙箱。「證據就在這裡。裡面的大多數材料對你都沒有用處,但是我有他們的工作手冊。」

  「我也有的。」

  「你想看什麼材料都行。它們全都排列得井井有條。我有一個很好的助理呢,實際上是兩個。」

  是的;可我魯迪·貝勒卻有一位准律師!

  他讓我單獨留下。我徑直找出深綠色封面的工作手冊。一本是理賠部的,另一本是保險部的。乍看起來,它們和我在取證時從保險公司拿來的並無什麼兩樣。工作程序分門別類排列,開頭有個提要,末尾有一張詞匯表,與文書處理人員常用的那種手冊並無區別。

  可是,不久我就發現了它們的獨特之處。在理賠部工作手冊的後面,我看見有一個U節。我拿到的版本上可沒有這一節。我仔細讀了一遍。對方的陰謀暴露啦。保險部的工作手冊上也有一個U節。庫柏·傑克遜講的一點不錯,那是整個陰謀的另一半。把兩本手冊放在一起便一目了然:按照手冊的規定,一個部對投保人的理賠要求加以拒絕,當然還附了一句:等待進一步研究;接著便把有關案卷送到另一個部,同時指令該部在得到進一步通知前,不得付款。

  然而,這種「進一步通知」永遠不會露面。沒有這一通知,無論理賠部還是保險部,都不得支付賠款。

  在這兩個U節中,對於如何用文字形式記錄下每一步驟,都有大量明確指示。從而在將來需要的時候,就可以拿出一系列文件,證明在做出拒賠決定之前,他們曾做過多少艱苦的工作,認真評估投保人理賠的要求。

  我手頭的兩本工作手冊都沒有這個U節。在交到我手上以前,這兩小節已被及時取掉了。他們——克利夫蘭的那些壞蛋,也許還有他們在孟菲斯的律師——心懷鬼胎,故意把這U節隱藏起來。他們的這種做法,說得輕一點,是令人吃驚的。

  驚愕的情緒不久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一想到在庭審時可以把這兩節的材料突然拋出,讓它們在陪審團面前見見天日,我不禁放聲哈哈大笑。

  我又化了幾個小時在其餘文件中搜索,但我的目光卻無法從這兩本工作手冊上離開。

  庫柏喜歡在辦公室裡喝杯伏特加,但通常只在下午6點以後才喝。他邀我和他一起喝一杯。他把酒瓶放在用作吧台的壁櫥冰箱裡,喝的時候既不加水也不加冰。我也像他一樣這麼喝。每次雖然只呷兩三滴,但卻一直從喉嚨口燒到腹部。

  在喝完一小杯後,他開口說:「有幾個州對大利公司做過調查。那些材料我想你都有了吧。」

  我對此一無所知,而說謊毫無意義。「我沒有。」

  「你應該把這些材料找出來,我曾經把大利公司的情況向南卡羅來納州的首席檢察官報告過,他是我念法學院時的朋友,目前正在調查這家公司。佐治亞州也在調查。佛羅里達的保險專員也開始了正式的調查。看來在過去很短的一段時間內,有數量極大的理賠要求遭到他們拒絕。」

  幾個月以前,我還在法學院念書的時候,馬克斯·勒伯格曾經提到過他向州保險署投訴大利公司的事。他當時還說,這種投訴可能不會有任何作用,因為保險業對那些想約束他們的人拼命奉承巴結,這早已是公開的秘密。

  我不禁若有所失。嘿,這可是我承辦的第一件保險公司欺詐案哪!

  「有人在談論採取集體行動的問題,你知道,」他說,那一雙明亮的眼睛朝我懷疑地眨巴著。他明白我對此同樣是一無所知。

  「什麼地方?」

  「羅利的一些律師。他們手頭有一批標的不大的欺詐案,不過他們還沒有採取行動,大利公司還沒有受到打擊。我看大利公司准會設法把那些讓他們傷腦筋的案子悄悄地私了。」

  「大利公司賣出了多少保單?」這個問題在我取證時已經向對方提出過,但還沒有得到答覆。

  「10萬不到點兒。假定索賠的比例是1%,那麼每年就有1萬人提出索賠要求,這和整個保險業的平均數差不多。再假定一半被他們拒賠,那就是5000。索賠的數目平均每年1萬美元,5000乘1萬就是5000萬美元。咱們再假定他們一年化上1000萬,這個數字當然也是毛估估,來解決冒來出的一些官司,那麼他們玩了這個小陰謀就可以淨賺4000萬。而第二年他們又可能重新開始依法支付索賠的款子。他們守一年法,第二年再走老路,把客戶理賠的要求駁回去,或者再策劃一個新的陰謀。他們錢賺得太多了,不管你是誰他們都敢坑你。」

  我目瞪口呆地對他望了很久。「你能證明嗎?」

  「不,這純粹是一種直覺。這種事或許根本就無法證明,因為他們幹得太隱蔽了。大利公司確實幹過蠢得叫人無法相信的事,可是大概還不至於蠢到留下書面的證據。」

  我本想提出那封「愚蠢之至」的信反駁他的觀點,可話到嘴邊又縮了回去。他已經連連取勝,到目前為止每次交鋒,他都證明了他高我一籌。

  「你有沒有積極參加哪一個辯護律師組織的活動?」他問。

  「沒有。我開業才幾個月呢。」

  「我可是相當活躍。我們這些喜歡承辦保險公司欺詐案的律師,有一個鬆散的網絡,我們相互一直保持聯繫。在一起交流小道消息。我經常聽到對大利公司的非議。我看他們拒賠的情況著實是太多了,大家都在等著出現一個揭露他們的大案。一旦陪審團做出重要的裁決,告他們的狀子就會蜂擁而至。」

  「會有什麼樣的裁決我沒有把握,可是一定會開庭,這我完全可以保證。」

  他說他可以給朋友們打電話,把網絡裡的律師們發動起來,相互配合,搜集信息,看看大利公司在全國其他地方的情況怎麼樣。而且2月份開庭時,他還可能來孟菲斯看看審理的情況。做出一個重要的裁決,他說,整個堤壩就會塌掉。

  第二天我又用了半天的時間翻閱傑克遜的材料,接著就向他表達了我的謝意,握手道別。他叫我一定保持聯繫。他有一個直覺:將會有許許多多律師出庭旁聽將要到來的審判。

  這為何使我膽戰心驚?

  我驅車12小時回到了孟菲斯。我把沃爾沃停在包娣小姐漆黑的宅子後面,這時一場小雪正開始飄落。明天就是新年了。

  40

  審前預備會議於1月中旬在基普勒法官的審判室裡舉行。他讓我們圍著被告律師席坐下,並且在法庭門口派了一個法警,阻止閒逛的律師進入庭內。他坐在桌子的一端,沒有穿長袍,一邊坐著秘書,另一邊坐著書記官。我坐在他的右側,背對著法庭;在我的對面則是被告律師團。這是12月12日錄取科德醫生的證詞以後,我第一次見到德拉蒙德,而要和他以禮相見,我不得不化了很大力氣克制自己。我每次拿起辦公室的電話,仿佛都能看見這個衣冠楚楚、文質彬彬、受人尊敬的混蛋在偷聽我的談話。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