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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太棒啦,那將給陪審團留下極其有利的印象。如果一切順利,審訊3天就可以萬事大吉。」

  「那以後做什麼呢?」

  「以後你就坐著,聽他們對事情做出解釋。」他突然刹車,伸手在桌子上拿了一件東西推到我面前。

  「這是什麼?」

  「這是大利公司的新保單,上個月發給我的一個學生的。是我出的錢,下個月我就要取消這份保險。我叫學生買來,只是想看看上面的文字說明。你猜猜看,他們把什麼東西排除到保險範圍之外了?而且用的還是黑體字。」

  「骨髓移植手術。」

  「包括骨髓在內的所有移植手術,統統給排除啦。你把這張保單保存好,開庭時拿出來。我想你該質問大利公司的總裁,為何在布萊克家提出訴訟僅僅幾個月之後,就迫不及待地對保單做出這樣的修改。他們為什麼現在要把骨髓移植明確排除在外?如果骨髓移植屬￿布萊克的保單承保範圍,那他們為什麼拒絕了支付手術費的要求?這可是確鑿的好材料呀,魯迪。開庭的時候,我也許還要來旁聽呢。」

  「請你一定來。」在開庭的時候,除了戴克,另外還有一個朋友可以一起商量商量,我將會更加定心。

  馬克斯還就我對理賠文書的分析提出了幾個問題,我們不久就把頭埋進材料堆中。我從汽車上卸下4只裝滿文書的紙箱,拖進這研究班專用的房問。到了中午,這房間看上去已經像個廢紙堆。

  他有無窮的精力。在吃午飯時,他又就保險公司的簿記給我上了一課。由於保險業不受聯邦反壟斷法的約束,它已經形成了一套獨特的會計方法。幾乎沒有哪個高明的註冊會計師,能讀懂保險公司的會計報表。而保險公司也不希望別人能讀懂,因為他們不想讓外界瞭解其內幕。但馬克斯有幾個內線。

  大利公司總資產在4億至5億美元之間,其中約有一半被打了埋伏,作為儲備金和盈餘。這一情況必須向陪審團講明。

  我不敢強人所難,向他提出在聖誕這一天繼續工作的要求,但他自己卻是幹勁衝天。他的夫人此時正在紐約娘家探親。他沒有別的什麼事情可幹,因而他真心實意地希望繼續努力,把剩下的兩箱文件折騰完。

  我記了3本筆記,錄了一打錄音帶。等到聖誕這一天天黑以後,他終於講完了他對一切的看法時,我已筋疲力盡。他幫我把紙箱重新裝好,拖上汽車。又一場鵝毛大雪,正從天而降。

  我們在法學院大門口道別。我無法表達對他的感激。他祝我交上好運,叫我保證開庭前每週至少給他打一次電話,開庭時每天打一次。他可能會來旁聽審訊,這句話他又說了一遍。

  我站在雪中揮手向他告別。

  我一路漫遊,3天后到了南卡羅來納州斯巴騰伯格。一路上,尤其是在冰雪覆蓋的中西部地區的北部,我那輛沃爾沃轎車表現非凡。我用車上的電話和戴克通過一次話。事務所平安無事,他說。沒有人找過我。

  在過去的3年半中,我為了獲得法律學位,整天埋頭學習,一有空閒還得去尤吉酒家打工,很少有時間外出旅遊。像目前這樣省吃儉用的旅行,卻是一次奢侈的假日享受。它使我頭腦清醒,靈魂純淨;我可以暫時把法律事務拋在腦後,考慮別的事。我卸掉了一些沉重的包袱,莎拉·普蘭克莫爾便是其中之一。忘記那往昔的怨恨吧,生命是如此短促,又何必蔑視那些不由自主地幹了蠢事的人!勞埃德·別克和巴裡·X.蘭開斯特之流所犯的嚴重罪行,我途經西弗吉尼亞某地時已予以原諒。我發誓再不惦念包娣小姐,再不為她和她那些污七八糟的子孫操心。沒有我他們也能解決自己的問題。

  我思念凱莉·賴考。她那潔白的牙齒,她那被陽光曬成棕色的大腿,她那甜蜜的聲音,如夢如幻,與我同行。

  我在途中偶爾也會思考法律事務。這時,我的思緒總是離不開想像中的庭審場面。我手頭目前只有一樁案子能沾到法庭的邊,因而我能考慮的也只有這件案子開庭的情景。我練習著向陪審團致詞的開場白。我反復盤問大利公司的那些壞蛋。我幾乎聲淚俱下地進行著最後的辯論總結。

  一些開車從我旁邊駛過的人朝我投來驚訝的目光,但是,嘿,沒有誰認識我。

  我和4位曾經或正在起訴大利公司的律師通過話。最初的3位毫無幫助,第4位就住在斯巴騰伯格,名叫庫柏·傑克遜。他那個案子裡有點兒奇妙的東西,但不能在電話上跟我說。他歡迎我順便去一趟他的事務所,看一看他的案卷。

  他的事務所設在市中心一座銀行大樓裡,擁有6名律師和現代化的辦公室。我昨天在北卡羅來納從車上和他通過話,他今天可以接待我。聖誕期間事情不多,他說。

  他是個身材魁梧的男子,胸脯厚實,四肢發達,留著一把烏黑的絡腮胡,一雙會說話的眼睛,不停地轉動,漆黑發亮。這位46歲的律師告訴我說,他的主要業務範圍是產品的責任保險。他在把門關嚴以後,才開始與我細談。

  他將要告訴我的內容,有一大半本不該告訴我。他已經和大利公司結了案,他和他的委託人都在一份措詞嚴厲的秘密協議上簽了字;誰洩露了結案的條件,誰將受到嚴厲懲處。他不喜歡這種協議,但這種協議也很普通。他是一年前代表一位女士狀告大利公司的,這位女士長了一個瘺管,需要動手術。大利公司拒絕為她支付手術費,理由是:她提出申請時,隱瞞了投保5年前曾經切除過卵巢囊腫這一事實。囊腫是投保前已存在的情況,拒賠信寫道。這位女士要求公司支付1萬1000美元。在遭到多次拒絕後,她聘請了庫柏·傑克遜。傑克遜坐著自己的私人飛機去了4趟克利夫蘭。錄取了8個人的證詞。

  「從沒有見過像他們那樣愚蠢的松包,」傑克遜談到克利夫蘭那班人時罵道。他喜歡在庭審時激烈交鋒,而且玩起來不守任何章法。他施加了很大的壓力敦促開庭審理,可這時大利公司卻突然要求悄悄私了。

  「你可別告訴其他人呀,」他說著,一邊品嘗著違反協定的滋味,一邊把保密的內容向我和盤托出。我敢打賭他已經告訴過成百的人。「他們先付給我們1萬1,接著又丟過來2萬美元,讓我們閉起嘴巴走人!」他的眼睛閃閃發亮,等著我做出反應。這種案子的結果確實非同尋常,大利公司事實上是付出了一大筆懲罰性的損害賠償金。他們堅持要求原告保密,就毫不奇怪了。

  「這真令人驚奇。」我說。

  「確實如此。我本人並不想私了,可是我那個可憐的委託人需要鈔票。我們本可以把他們狠狠地教訓一番。」他接著又講了幾場官司的情況,以便讓我相信他已經發了大財。

  我跟他走進一個無窗的小房間,房間的四壁排著書架,書架上堆滿了一色一樣的紙箱。他把魁偉的身體靠在書架上,指著3只紙箱說:「這裡面裝的就是他們的陰謀詭計。」他摸著一隻紙箱,仿佛裡面藏著巨大的秘密。「保險公司收到理賠的要求後,便交給理賠員,通常僅僅是個低級的管文書的妞。理賠部的人受的訓練最少,工資最低。所有保險公司都是如此。最有吸引力的是投資部,而不是理賠部或者保險部。理賠員研究過理賠要求之後,理賠保險程序立即開始。他或她給投保人寄去一封信,反駁其提出的理賠要求。我想這樣的信你手頭一定會有。接著理賠員會要求投保人提交最近5年的醫療記錄。他們審閱過醫療記錄之後,會再給投保人發一封信,通知他:『在進一步研究之前,暫時駁回理賠要求。』此後出現的情況才真叫有趣呢。理賠員把檔案材料交給保險部,而保險部則給理賠部一份備忘錄,通知他們在接到我們的通知前,勿支付理賠金。理賠部和保險部接著會打更多的交道。書信和備忘錄你來我往,文書成堆,分歧隨之而生,對保單中的句子和短語的不同理解,成了這兩個部門相互交火的焦點。可是你要記住,這些人雖然在同一座大樓裡為同一家公司工作,一般卻互不相識,而且對其他部門的情況也毫無所知。這局面全是老闆們有意搞出來的。而在這同時,你的委託人卻呆在他那部旅行拖車裡面,不斷收到一封又一封信,有的來自理賠部,有的則來自保險部。大多數人懶得再找麻煩,乾脆放棄索賠的要求,而這正是保險公司求之不得的事。真正找律師求助的人還不到二十五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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