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約翰·格裡森姆 > 超級說客 | 上頁 下頁
九八


  而且,我堅信:如果大利公司害怕到竊聽我電話這樣的地步,那麼他們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我雖然為即將到來的審訊憂心忡忡,但我發現自己夢到了開庭的情景。

  布克和查蓮邀請我到他老家去過感恩節。他的祖母住在南孟菲斯一座小屋子裡,她顯然已為過節日的晚宴準備了一星期。天氣寒冷,又下著雨,整個下午我們都被迫待在屋子裡。屋子裡至少有50個人,小的才6個月,老的年已8旬。唯一的一張白面孔,屬￿我本人。這頓飯吃了幾小時,男人們擠在電視機房,觀看一場接一場的比賽。布克和我坐在車庫裡的汽車頭上,吃著山核桃餡餅,喝著咖啡,一邊東拉西扯,一邊渾身發抖。他很關心我的愛情生活,我向他保證這是子虛烏有。目前是如此。業務不錯,我告訴他。他日夜忙碌,儘管查蓮還想要個孩子,但懷孕卻很成問題:他從不在家。

  這就是一個忙忙碌碌的律師的生活。

  39

  我們早就知道錢已寄出,但此刻這咚咚的腳步聲,使我立刻明白:這筆錢已經寄到。戴克揮舞著手上的信封,沖進我的辦公室。「錢來啦!錢來啦!我們發財啦!」

  他一下撕開信封,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張支票,輕輕地放在我的桌子上。我們用讚美的目光欣賞著它。斯泰發明保險公司寄來了2萬5000美元!這一天是聖誕節。

  德裡克·道根仍舊拄著拐杖,行動不便,我們便帶著支票匆匆趕到他家。他在我們指明的地方簽了名。我們按比例分了這筆錢。他得了16667美元,我們拿了8333。戴克本想要他支付複印、郵費、電話費這樣一些零碎的開支,雖然多數律師在結案時都要這樣從委託人身上榨取一點小油水,但我沒有同意。

  我們向他道了再見,祝他早日康復,並且對這令人痛心的車禍整個處理過程,儘量裝得有點兒沮喪和不快。但要完全抑制住內心的喜悅卻很難。

  我們決定每人分3000美元,其餘的錢則放在事務所留作平時的開銷,來來幾個月我們的日子肯定不會有多大轉機。我們用事務所的公款,在東孟菲斯一家豪華飯店美美地吃了一頓午飯。事務所現在有一張金卡,這張信用卡是一家膽大妄為的銀行發放的,我的律師身份顯然給了他們深刻印象。以前申請破產時的種種問題,不請自來地在我腦海裡盤旋,於是我和戴克拉手約定:不經兩人一致同意,決不使用這張信用卡。

  我拿了我分得的3000美元,買了一輛車。這當然不是一輛新車,但卻是道根的案子肯定可以解決之後我一直夢想的那種車。這是一輛1984型的沃爾沃名牌轎車,藍色的車身,四速,裝有超速檔,才開了12萬英里,車況極佳。3000美元買一輛沃爾沃,並不算貴。而且它原先的也是唯一的主人是位銀行家,他喜歡親自伺候自己開的車。

  我本來曾想買輛新車,但因此要背一屁股債,這我可是想也不願想。

  這是本律師用的第一輛汽車。那輛破豐田賣了300美元,我用這筆錢買了一部車用電話。魯迪·貝勒正在慢慢地走向成功。

  早在幾個星期以前,我就已經打定主意,不在本市過聖誕節。去年聖誕的記憶依然使我痛苦。我將獨自一人度過假日,乾脆離開孟菲斯,倒會更心安理得。戴克曾經提過一起過節的事,但他說得含含糊糊,沒有詳談。我對他說,我或許要去看望母親。

  母親和漢克在不駕車外出旅遊的時候,把那輛該死的溫內貝戈旅行拖車停在托菜多他家小屋的後面。我還沒有見過那座小屋,也沒有見過那輛溫內貝戈,而且也不想和漢克一起度過聖誕節。在感恩節後,母親曾打來過一個電話,邀請我去和他們共度聖誕。可是她的口氣又是那麼不太肯定,我於是婉言謝絕,對她說我實在是太忙,無法分身。我將給她寄一張賀卡。

  我並不是不喜歡我的母親。但我們已幾乎不再來往。我們之間的裂痕是慢慢擴大的,而非起因於某一特定的事件,需要幾年時間才能把那些粗暴激烈的言辭忘記。

  據戴克介紹,司法系統於12月15日開始關閉,要等到過了新年才恢復辦公。在這期間,法官們既不開庭審案,也不舉行聽證會。各家事務所和他們的律師都忙於舉辦和參加晚會,以及員工午餐會。這正是我離開本市的大好時機。

  我把布萊克檔案和幾件衣服,放進我那閃閃發亮的沃爾沃名牌小車的行李箱,起動引擎上了路。我漫無目的地行駛在慢車道上,先向北再向西,一直開到了雪花飄舞的堪薩斯和內布拉斯加。我睡在廉價的汽車旅館,吃快餐,一路上有什麼景色就看什麼。一場冬天的暴風雪剛剛從北方大平原橫掃過來。道路兩側雪堆陡峭,白雪皚皚的草原萬籟俱寂,像是雲層從天上落到人問。

  寂寞的道路,使我這孤獨的過客,精神抖擻,充滿了活力。

  我最後到達威斯康星州的麥迪遜時,已是12月23日。我找了一家小旅店住下,吃了一頓可口的熱飯,然後漫步在大街上,像一般人那樣從一家商店鑽到另一家。聖誕期間一些正常的享受,我並不願意放過。

  我腳踩積雪坐在公園裡一條冰冷的長凳上,聽著一支熱情洋溢的合唱隊大聲演唱的聖誕頌歌。在這偌大的世界上,沒有一個人知道我此刻身在何方。不知道我在哪一個城市。不知道我在哪一個州。我喜歡這樣的自由。

  吃了晚飯在旅館酒吧喝過幾杯以後,我撥通了馬克斯·勒伯格的電話。他回到威斯康星大學麥迪遜分校,繼續當他的終身法學教授。此後,我幾乎每個月都要打一次電話向他求教。他邀我來訪。我把大部分有關的文件、訴狀、書面諮詢和證詞,全部複印後寄給他。快寄郵包重達14磅,化了將近30美元。這一切戴克全部同意。

  我來到了麥迪遜,從聲音可以聽出,馬克斯對此真高興。他是個猶太人,並不太在乎聖誕節,前幾天他在電話上還說過,這是幹工作的上佳時間。他給了我指示,何時何地如何找到他。

  次日上午9時,氣溫華氏11度,我步行前往法學院。大門洞開,但不見人影。勒伯格煮好了咖啡,正在辦公室恭候,我們聊了一小時,聊他記掛的孟菲斯的人和事,這自然並不包括州大法學院。他這裡的辦公室很像他在那裡時的辦公室;雜亂無章,不乾不淨,牆上貼著政治上有挑釁意味的海報和招貼。他的外表也還是老樣子:蓬亂的頭髮,牛仔褲,白色運動鞋。腳上倒是穿著短襪,但這也只是因為地上下了一英尺厚的雪。他神情亢奮,精力充沛。

  我跟著他沿著走廊來到一個小小的研究班專用的房問。他打開門。房間中央的長桌上,井然有序地排列著我寄給他的文件。我們面對面坐下,他又從熱水瓶中給我倒了咖啡。他知道再過6星期就要開庭。

  「對方提過調解結案的建議嗎?」

  「提過幾次。他們願付17萬5,但我的委託人不答應。」

  「這很不尋常,但我並不覺得奇怪。」

  「為什麼你不覺得奇怪?」

  「因為你揪住了他們的尾巴啦!他們要大暴露啦,魯迪。保險公司的欺詐案,我見過何止成千上萬,而這是最大的欺詐案之一。」

  「還有別的問題呢。」我於是講了電話被竊聽的事,並且把證明德拉蒙德偷聽的情節告訴了他。

  「這種事我以前也聽說過,」他說。「那是佛羅里達的一樁案子,只不過原告律師是在開庭審理以後才檢查電話機的。他想做什麼,被告似乎都清清楚楚,這才引起了他的懷疑。而你們的情況卻完全不同。」

  「他們一定是很害怕。」我說。

  「他們不僅害怕,而且是嚇壞了。不過你也不要忘乎所以。要記住:他們是在友好的土地上,你們縣並不執行懲罰性損害賠償。」

  「那你說怎麼辦?」

  「拿了錢然後走路。」

  「我不能這麼幹。我不想這麼幹。我的委託人不想這麼幹。」

  「好!現在是把那些人帶進20世紀的時候啦。你的錄音機在哪裡?」他從座位上跳了起來,在房間裡飛快地兜了一圈。牆上有塊黑板,這位教授準備開始講課。我從公文包裡取出錄音機放在桌上,準備好筆和拍紙簿。

  馬克斯講了一小時,我飛快地做著筆記,並且接二連三地向他提出問題。他分析了我的證人,對方的證人,文書檔案和幾種不同的戰略戰術。他徹底研究過我寄給他的材料,對如何才能牢牢揪住對方談得津津有味。

  「把王牌留到最後再打出來,」教授說。「到最後才放那可憐的小夥子死前作證的錄像帶。我想他的模樣一定很可憐。」

  「比可憐還要可憐。」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