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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每樁案子一般前後要化4個月,」他進一步解釋道。「如果你願意,我每個月可以給你20份檔案。這些案子你要在同一個法庭向同一個法官同時提出起訴,將來回到你手上也在同一天,這樣你只需要出庭一次。抓住他們的債務,跟蹤追擊。90%都只是案頭工作而已。」

  「我幹!」我說。「你們那裡還有別的什麼活要我幹嗎?」

  「可能。我一直在留心呢。」

  招待送上了咖啡。我們開始像律師們最愛幹的那樣,議論別的律師。我們談論老同學,談論他們在這現實的世界上如何闖蕩。

  布克已經死而復生了。

  門開得再小,戴克也可以從門縫中鑽進房間,而且不會弄出一點聲響。他對我一直是這麼幹。往往我正坐在寫字臺前沉思默想,或者聚精會神埋首於難得到手的案卷之中,哇,他已經站在我面前!我衷心希望他進來之前先敲敲門,但又不願開口找他麻煩。

  此刻的情況就是如此。他抱著一堆郵件,神不知鬼不覺地突然出現在我寫字臺前。他發現檯子一角放著的一疊嶄新的債務案卷,問道:「這是什麼?」

  「工作。」

  他拿起一份檔案。「拉芬家具店?」

  「是的,先生。我們現在為孟菲斯第二家最大的家具店提供法律服務。」

  「這是債務檔案嘛,」他不屑地說,那厭惡的表情,像是他已經弄髒了自己的雙手。而做出這種反應的,卻是做夢也盼望在密西西比河上發生更多沉船災難的那位男子漢!

  「這是誠實的勞動,戴克。」

  「你這是把頭朝牆上撞呀!」

  「你還是去追你的救護車吧!」

  他把郵件向桌上一丟,又像來的時候一樣悄沒聲息地消失了。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撕開了特倫特與布倫特事務所一封厚厚的來信。裡面是一疊標準尺寸的文書,至少有兩英寸厚。

  德拉蒙德回答了我的筆頭質詢,拒絕了我提出的澄清事實的要求,提供了我要求得到的部分文件。我要化幾個小時才能把這一切看完,而弄清楚哪些文件他沒有提交,則需要更多的時間。

  具有特別重要意義的,是他對我的質詢做出的答覆。我必須對大利公司的發言人取證,他指定了克利夫蘭總部一位名叫傑克·昂德霍爾的先生。我還向他索取大利公司幾位雇員的職務和家庭地址,這些人的名字在多特的文件中曾反復出現。

  我用基普勒給的一張表格,寫了一份對大利公司6位職員取證的通知。我確定在一周後某一天取證,我當然明白德拉蒙德會提出反對意見。但他對多特取證時曾這樣對待我,而且把戲就是這麼玩的。他會跑去找基普勒,但基普勒對他是決不會有多少同情的。

  我將在大利公司克利夫蘭的總部呆上一兩天。我對此雖然很不情願,但我別無選擇。旅費,食宿,法庭書記官的費用,一切都很昂貴。我還沒有和戴克討論這筆費用的開支;坦白地說,我一直在眼巴巴地盼他釣到一件能速戰速決的車禍案件。

  布萊克案件的材料現在已經裝入第三個一次性檔案袋。我把它放在寫字臺旁的一隻硬紙箱中,每天都要看幾次,並且捫心自問: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我是一個什麼了不起的人物,居然敢夢想在法庭上取得驚天動地的勝利,把了不起的大腕列奧·F.德拉蒙德打得落花流水,屈辱終身?

  我活到今天,還從沒有對一位陪審員講過一句話哩。

  一小時以前,我打電話給唐尼·雷時,他身體極為虛弱,無法和我談話,所以我此刻驅車前往他住于格蘭傑的家。這是9月下旬,具體的日期我已忘記,但唐尼·雷第一次被確診患了白血病,是一年多以前。多特前來開門時,雙眼紅腫。「我看他就要走了,」她抽抽噎噎地說。我沒有想到他的情況會變得這麼糟糕,但今天他的臉色比以往更加慘白,身體更加虛弱。他昏昏沉沉地睡著。房間裡沒有開燈。西沉的落日,將長方形的影子灑落在他那張狹窄的小床雪白的床單上。電視機已經關掉,房間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

  「他今天一口飯也沒吃。」她低聲對我說。

  「疼得厲害嗎?」

  「還好。咱給他打了兩針麻藥。」

  「我坐一會兒,」我一邊低聲說,一邊坐到一張折疊椅上。她離開房間,朝外面走去。我聽見她在走廊上抽泣。

  說不定他已經死了!我把目光盯著他的胸脯,等著看它輕微地起伏,但是我什麼也沒有看到。房間裡的光線越來越暗。我把靠門一張桌上的小燈打開,他微微地動了動,睜開眼睛,接著又閉了起來。

  那麼,這就是沒有醫療保險的人死亡時的情景。這個社會到處都有富得流油的醫生,閃閃發光的醫院,高度精密的醫療器械,而且還擁有全世界數量最多的諾貝爾獎金獲得者。然而,它卻讓唐尼·雷·布萊克由於得不到合適的治療而萎縮死亡。這是多麼殘酷!

  他的生命本來是能夠得到挽救的。他的身體染上這可怕的疾病時,他完完全全處於大利公司的保護傘之下,儘管這把傘已滿是洞洞眼眼。在他被確診時,他處於父母按時交納費用的那張保單保險範圍之內;根據法律,大利公司有義務給他提供醫療費用。

  我將在不久以後的某一天,會見應該對他的死負責的人。他或她也許只是一個執行上司命令的處理索賠要求的低級職員,他或她也許是個發號施令的副總裁。我但願此刻能拍下一張唐尼·雷的照片,在我終於和他或她見面時,親手交給這個令人厭惡的人。

  唐尼·雷咳了兩聲,身體又輕微地動了動。我想他這是想告訴我,他還活在人問。我熄了燈,坐在黑暗裡。

  我獨自一人,赤手空拳,提心吊膽,缺乏經驗,但正義在我的一邊。假如布萊克家在這場官司中敗訴,那麼這個制度就根本沒有公平可言。

  遠處亮起了一盞街燈。一縷散射的光線,穿過窗戶,在唐尼·雷胸脯上閃爍。他的胸脯此刻在輕輕起伏。我想他是在竭力使自己蘇醒。

  我今後坐在這個房間裡的時間不會太多了。我盯著被單下面幾乎難以看清的他那骨瘦如柴的軀體,我發誓要為他報仇雪恨。

  33

  身上裹著黑袍坐在法官席上的是一位怒氣衝衝的法官。這一天是申請日,是專門用於對許多案件中無數的申請進行短暫的連續辯論的日子。因而庭上擠滿了律師。

  第一個辯論的便是我的申請,因為基普勒法官有點兒為我擔心。我發出了一份通知,要從下週一開始在克利夫蘭對大利公司的6名職員進行取證。德拉蒙德表示反對,聲稱由於他那神聖的出庭日程已經排滿,他當然無法到場。而且,不僅僅他無法撥冗光臨,那6名未來的宣誓證人也都是公務繁忙,不能分身。6個人統統不行!

  基普勒為德拉蒙德和我安排了一個電話會議,會議進行得很糟,至少對被告方是如此。德拉蒙德有正常的出庭任務;為了證明自己所說是真,他用傳真機發來了另一件案子的預審傳票。他說要到兩個月之後,他才能騰出時間在克利夫蘭呆3天。而且,那6位雇員也都是大忙人,要把他們集中到一起,可能要等幾個月。

  他的話使法官大為震怒。他下令舉行今天的這個聽證會,以便公開地抨擊德拉蒙德,並且列入記錄。在過去4周中,我每天都和法官大人通話,所以將會發生什麼事,我知道得清清楚楚。那場面定會是令人十分難堪的。好在我無需多說。

  「列入記錄,」基普勒對書記官厲聲命令道。過道另一側的那幾個木頭人,身子立刻向前一傾,準備好他們的拍紙簿。今天來了4個。「案號214668,布萊克訴大利公司。原告通知于10月5日下週一在俄亥俄州克利夫蘭市公司辦公室,對公司指派的一位人員及另外5名雇員取證。被告代理律師以時間衝突為由,表示反對。這自然並不奇怪。對嗎,德拉蒙德先生?」

  德拉蒙德慢騰騰地站了起來。「是的,大人。本人此前已向法庭提交了一份聯邦法院週一開始對一件案子進行預審的傳票。在那件案子中,本人是被告首席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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