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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基普勒宣誓就職的第二天,德拉蒙德提出了一件申請,要求將本案移送聯邦法院。他聲稱,向布萊克出售保單的經紀人博比·奧托,作為本案被告之一的理由,沒有一條站得住。但我們認為,奧托仍是田納西州的居民。他是一位被告。同是田納西居民的布萊克氏,則是原告。而只有在雙方當事人公民資格完全不同的情況下,才能應用聯邦司法系統。既然奧托居住在本州,這一理由,而且僅憑這一理由,就足以使本案不能移送聯邦法院審理。儘管如此,德拉蒙德卻仍然提出了一份長長的辯護詞,來證明奧托不應作為被告。

  只要哈維·黑爾擔任法官,巡迴法院就是尋求正義的理想之地。一旦基普勒接辦這一案件,要想獲得正義和公平,那就只能去聯邦法院。德拉蒙德這一申請令人吃驚之處,就在於他選擇的時機。基普勒把這看成對他本人的公然侮辱。我完全同意他的看法,而不管他是對是錯。

  我們開始辯論待決的申請。除了要求將本案移送聯邦法院,德拉蒙德還提出過要求對訴訟費提供擔保以及要求對原告進行經濟懲罰的兩件申請。我對後者表示了激烈的反對,並且提出了要求對他們處以罰款的反訴,理由是他要求懲罰我們的申請既是沒有意義的,又是卑鄙的。據戴克說,在許多案件的訴訟中,有關經濟懲罰的爭論,往往會發展成一個單獨的官司,最好的辦法是避開這種爭論。我對他的建議,態度十分謹慎。他也明白自己的局限。他常常愛說:「鯉魚人人會燒。難就難在把它釣到手。」

  德拉蒙德邁著堅定的步伐,走到講臺。由於申請是按提出的時間先後進行辯論,他首先闡述要求對訴訟費提供擔保的申請。他估計本案審訊完畢,訴訟費可能需要1000美元,而他,嘿,真糟,卻有點擔心:萬一我方敗訴需要交納訴訟費時,我和我的委託人都無力承擔這筆費用。

  「讓我暫時打斷你一下,德拉蒙德先生,」基普勒法官深思熟慮地說。他用詞謹慎,聲音有力。「我這兒有你的申請書,我這兒也有你論證申請的辯護狀。」他拿起案卷朝德拉蒙德搖了搖。「你已經講了4分鐘,而你說的全是這裡用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的東西。你有新的內容補充嗎?」

  「呃,法官大人,我有權——」

  「有還是沒有,德拉蒙德先生?我完全有能力閱讀並且讀懂,而且,我得說,你的寫作能力很強。假如你沒有新的內容需要補充,那我們幹嗎要坐在這兒?」

  我敢肯定,了不起的列奧·德拉蒙德一輩子從來沒有吃過這樣的癟,但他卻若無其事,仿佛這是家常便飯,小事一樁。「不過是想對法庭有所幫助而已,大人。」他微笑著說。

  「駁回,」基普勒幹脆利落地說。「繼續。」

  德拉蒙德毫不失態地穩步繼續向前走。「好的。我們下一個申請是要求對原告進行經濟懲罰。我們認為——」

  「駁回。」基普勒說。

  「大人?」

  「駁回。」

  戴克偷偷溜到我的背後,在書記官將發生的這一切正式記錄在案的同時,過道另一側律師席上的4顆腦袋不約而同地一齊低了下去。我猜想,他們准是在用粗體寫下「駁回」這兩個字。

  「雙方均已提出實行經濟懲罰的請求,本庭一律駁回,」基普勒正視著德拉蒙德說。我的鼻子上挨了一擊,算不上重也算不上輕。

  在一個每小時談活收費350美元的律師進行辯護的過程中,把他腰斬可不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德拉蒙德怒視著因此而得意洋洋的基普勒。

  但德拉蒙德是個久經沙場的律帥,臉皮很厚,決不願當眾流露一個巡迴法院低級法官在他心中引起的不快。「很好。那我們就繼續進行吧。我想就我們提出的將本案移送聯邦法院的請求做一發言。」

  「我同意,」基普勒說。「我首先要問你,黑爾法官承辦本案時,你為何沒有要求移交聯邦法院?」

  德拉蒙德胸有成竹。「大人,當時原告剛剛起訴,我方還在研究博比·奧托作為被告是否合法的問題。經過這段時間的調查研究,我們認為:對方把奧托列為被告,完全是為了使本案繞過聯邦法院。」

  「這麼說,你一直想把本案移送聯邦法院的囉?」

  「是的,大人。」

  「即使在黑爾法官承辦本案的時候?」

  「你說得對,大人」,德拉蒙德熱切地說。

  誰都可以從基普勒臉上看出,這種說法他根本不信。而且,所有在場的人,沒有一個信。但這畢竟只是個小小的細節,基普勒點到為止。

  德拉蒙德繼續為自己的申請辯解,不動聲色。他已經和成百名法官打過交道,並且以面對法官毫無畏懼而聞名。只有經過許多年的鍛煉,在許多法庭上打過許多次官司以後,在穿著黑袍坐在庭上的那些人面前,我才能挺直腰板,無所畏懼。

  他談了大約10分鐘,正在滔滔不絕地敘述他的辯護狀中已經明確提出了的論點,這時基普勒突然打斷了他。「對不起,德拉蒙德先生,你還記不記得僅僅幾分鐘以前我提的那個問題:今天上午你是否有新的東西需要向本庭陳述?」

  德拉蒙德雙手停在半空,張著嘴,不知所措地瞪著法官。

  「你究竟記不記得?」基普勒問。「問題提了還不到15分鐘呢。」

  「我想我們來此的目的是對申請進行辯論,」德拉蒙德頗為乾脆地說。他那冷靜的聲音,突然變得有點兒粗聲粗氣。

  「噢,確實如此,你如果有新的內容補充,或者想澄清一個模糊的論點,我將十分樂意聽聽。可你卻在不斷重複我手上拿著的這些東西。」

  我朝左側瞟了瞟,瞥見了幾張十分嚴峻的臉。他們的英雄正在遭難,這可不是那麼好玩。我心裡突然出現了一種感覺:過道左邊的這幾位朋友,對待本案認真的程度,超出了一般。去年夏天我在一家事務所打工時,跟隨過不少被告辯護律師,他們辦案的態度都差不多。拼命辯護,高額收費,審訊一有結果馬上開溜。因為總是有一大堆新的案子等你辦理。

  我覺得在左側的被告律師席上,籠罩著一種恐懼的氣氛,這肯定不是由我引起的。在與保險有關的訴訟中,標準的做法是事務所指定兩名律師為被告做辯護。律師總是成雙成對出庭。不管案子是大是小,事實是否清楚,爭論是否激烈,工作量是多是少,反正你得有兩名被告辯護律師。

  可現在對方卻是5名!對我來說,這似乎太過分了。那邊一定有點兒什麼花頭,否則他們不會如此恐懼。

  「你將本案移送聯邦法院的申請,本庭予以駁回,德拉蒙德先生。案件仍由本庭審理。」基普勒用堅定的語氣說。話音剛落,他已在申請書上簽好名。過道左側雖然對此裁決不滿,但卻盡力克制,臉上很少流露。

  「還有別的問題嗎?」基普勒問。

  「沒有了,法官大人。」德拉蒙德收起文件,離開了講臺。我用眼角瞟著他。他在走回被告律師席的途中,朝大利公司那兩個高級管理人員溜了一眼,我清楚地看見,他的眼中有明顯的恐懼。我的兩臂和兩腿,立刻起滿了雞皮疙瘩。

  基普勒這時突然改變了航向。「現在開始辯論原告的申請。申請有二。一是請求將本案『快軌運作』,二是加速進行唐尼·雷·布萊克的筆錄證詞。兩項申請互有聯繫,所以,貝勒先生,我們為什麼不把它們放在一起處理呢?」

  我站了起來。「完全可以,大人。」

  「你能在10分鐘之內結束你的發言嗎?」

  我剛剛目睹了德拉蒙德遭受的滅頂之災,因而立即決定採取與他截然不同的戰略。「呃,法官大人,我的意見在辯護狀中已經陳述清楚。我確實沒有什麼需要補充了。」

  基普勒朝我熱情地微微一笑:一位多麼聰明的年輕律師啊。他立即調頭向被告進攻。「德拉蒙德先生,你對『快軌運作』本案的申請,已經表示反對。什麼道理?」

  被告席上出現了一陣輕微的騷動。T.皮爾斯·摩爾豪斯慢騰騰地站起來,整了整領帶。

  「法官大人,請允許我就此發言。我們認為本案需要一定時間進行準備,才能進行審訊。『快軌運作』將會不適當地加重雙方的負擔,在我們看來確是如此。」摩爾豪斯話說得很慢,小心翼翼地選擇著用詞。

  「胡說八道。」基普勒眼睛一瞪,說道。

  「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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