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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因為這樣的情況以前出現過。8個月以前,警方就曾接到同樣的報警,同樣的毒打,一切都相同,唯一的區別是:那一次她的運氣好一點,只有幾個地方青一塊紫一塊。那一次棒球棍顯然不在他手邊。警察把他們分開,當場把他們教訓了幾句,他們親親嘴,就跟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了。他們畢竟只是大孩子嘛,對吧,剛剛結婚的一對小情人。後來,也就是3個月以前,棒球棍投入了戰鬥,她肋骨斷了幾根,在聖彼得醫院呆了一星期。這件事交給了孟菲斯警察局家庭暴力科,他們強烈要求從嚴懲處。可是她愛那傢伙,拒絕提供對他不利的證詞。只好一切作罷。這種情況一直都是如此。」

  要理解這件事,需要一點時間。我曾懷疑過她家裡可能有什麼麻煩,卻怎麼也沒想到會如此令人恐怖。一個男人怎麼可以用一根鋁質的棒球棍毒打自己的妻子?克利夫·賴考面對這樣美麗的面龐,怎麼會下得了如此毒手?

  「這種情況一直都是如此。」戴克顯然看出了我的想法,又重複了一遍。

  「還有別的情況嗎?」我問。

  「沒啦。不過,你可別跟她搞得太熱呼喔。」

  「謝謝,」我說。我覺得身體虛弱,頭昏眼花。「謝謝。」

  他站了起來。「不客氣。」

  布克為律師資格考試所花的時間比我多得多,這當然不足為怪。但他卻因此很為我擔心,這就是他的為人。今天下午,他準備在香克爾事務所會議室,進行一次馬拉松式的複習。

  我根據他的指示,在中午准12時趕到了會議室。事務所的辦公室都是一式的現代裝潢,裡面的人都在忙忙碌碌。這家事務所最古怪之處是,所有人員無一例外統統都是黑人。在過去的一個月中,我到過許多事務所,我記得只見過一個黑人秘書,卻沒有見過一位黑人律師。而在這裡,你卻看不見一張白人面孔。

  布克陪著我在事務所裡匆匆兜了一圈。儘管是吃午飯的時間,人們依然在快步疾走,文字處理機、複印機、傳真機和電話機的聲音響成一團。再加上嘈雜的說話聲,門廳裡喧喧嚷嚷的。秘書們正坐在辦公桌邊匆匆忙忙地吃午飯,而她們的辦公桌上都千篇一律地堆滿了一摞摞待處理的文書。律師和律師幫辦們都彬彬有禮,但都忙得不能和你攀談。事務所對每一成員的著裝都有嚴格規定:男人必須穿黑西裝白襯衫,女士必須穿單色的套裙。誰都不准穿色彩鮮豔的服裝,不准穿短褲。

  我的腦海中閃過了J.利曼·斯通事務所裡的一連串鏡頭。這兩家事務所是多麼鮮明的對比!我趕緊把鏡頭切斷。

  布克告訴我說,馬爾文·香克爾管理十分嚴格。他穿著講究,精通業務,遵守時間甚至到了對自己苛刻的程度。而且他對合夥人及下屬員工的要求,也不亞於他自己。

  會議室設在一個安靜的角落裡。我負責中飯,從尤吉酒家帶來了幾個免費的三明治。我們聊著家人朋友最多聊了5分鐘。他對我的工作問了幾個問題,但他知道適可而止。我把一切都告訴了他。幾乎是一切。因為我不想讓他知道我所承擔的在聖彼得醫院的新使命,也不想讓他瞭解我在那兒的活動情況。

  布克已真的成了一個該死的律師啦!在規定的聊天時間到了以後,他看看表,馬上就投入他為我們倆安排好了的緊張複習。在這個了不起的下午,除了喝咖啡去洗手間,我們將一刻不停地學習6小時!然後在6時整離開,那只是因為別人要用這個房問。

  我們從12時15分至1時30分,複習聯邦所得稅稅法。布克對稅法一直學得比我好,因而他主講。我們啃的是資格考試複習材料,稅法困難的程度與去年秋天聽這門課時一模一樣。

  1時30分,蒙他恩允,我去了一次洗手間,取了杯咖啡。然後就由我主講聯邦證據法,直到2時30分。材料很精彩。布克充沛的精力和認真的態度也感染了我,於是我們對一些枯燥無味的材料展開了閃電式的突擊。

  在律師資格考試中敗北,無論對誰都將是一場噩夢,而對於布克,那將會是巨大的災難。就我而言,即使考試失敗,坦白地說,也不會等於世界末日來臨。我的自尊心將被擊得粉碎,但我一定可以重新振作起來。我會更努力地苦讀,在6個月後,重新參加考試。只要我每個月都能捕捉到幾個委託人,布魯索肯定不會在乎。假如我能釣到一個嚴重燒傷的客戶,他是肯定不會希望我再去參加什麼資格考試的。

  但布克卻可能會陷入困境。我想,假如他第一次不能通過,他難免會受到馬爾文·香克爾的白眼。萬一第二次再不能過關,那他恐怕就要成為歷史了。

  2時30分正,馬爾文·香克爾走進會議室,布克把我介紹給了他。他50出頭的年紀,身材壯實修長,鬢角微白。他聲音柔和,但目光銳利,大概連拐角後面的東西也可以看見。在孟菲斯城南律師圈子裡,他是一個傳奇式的人物,能見到他實是榮幸。

  布克事先已做好安排,請他為我們講一次課。他就民權訴訟及就業歧視滔滔不絕地講了幾乎一小時。我們聽得非常入神,偶爾也做點筆記,提幾個問題,但主要是凝神傾聽。

  他講完就去參加一個會議。我們化了半小時,自己複習反壟斷法與壟斷企業。4時正,第二次講課開始。

  這次講課的人名叫狄龍·基普勒,一位哈佛畢業的合夥人,擅長憲法。他講得慢慢騰騰,有氣無力。只有在布克插進幾個問題、給他灑上一點胡椒麵的時候,他才有點兒熱氣。我發覺自己仿佛正在深夜裡的灌木林中遊逛,拿著一根魯思式的棒球棍,像瘋子似地跳將出來,把克利夫·賴考揍了個半死。為了不再打瞌睡,我繞著桌子走著,猛灌咖啡,竭盡全力注意聽講。

  將近結束的時候,基普勒反倒精神抖擻,生氣勃勃。我們用問題向他發動連續猛攻,他話說了半句突然停下,驚恐萬狀地看著表說他得走了,一位法官大人正在某處恭候他呢。我們謝了謝他,他轉身拔腳飛跑。

  「我們還有一小時,」布克說。這時是5點過5分。「咱們幹什麼呢?」

  「去乾杯啤酒。」

  「對不起。該學不動產法了,要麼就複習職業道德。」

  複習職業道德,雖然是我的迫切需要,但我累了,而且也沒有情緒再次被人提醒:我的罪孽是多麼深重。「那就複習不動產法吧。」

  布克跑到會議室的另一頭,抓來了論述不動產法的書。

  我拖著沉重的腳步,穿過聖彼得醫院心臟地區曲曲折折的走廊,走到自助餐廳我喜歡坐的那張桌子旁邊的時候,已將近8點鐘。桌上坐著一位醫生和一名護士。我買了咖啡,在附近坐下。那位護士長得非常討人喜歡,但此刻卻顯得心煩意亂;看他們悄悄說話時的那神態,我敢斷定,他們倆的事准是觸礁啦。他年屆花甲,做過頭髮移植手術,下巴刮得精光。而她只有30歲,現在是情人,將來顯然也不可能升為太太。他們的這場悄悄話,可真不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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