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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還有一個主要的原因。包娣小姐一直在相當強烈地暗示:房子需要粉刷;等到把覆蓋土料撒完,她將開始下一個工程。在這種情況下,我當然得離她遠一點。

  今天,我給亞特蘭大的一位律師寄了一封信,信末用J.利曼·斯通律師幫辦的頭銜簽了我的名,就包娣小姐最後一任丈夫安東尼·L.莫丁的產業提了幾個問題。我在慢慢地向前走,儘管運氣不太佳。

  她臥室的燈光熄滅了,我輕手輕腳地走下搖搖晃晃的樓梯,赤腳穿過潮濕的草坪,走到掛在兩顆小樹之間的帆布吊床上。吊床的帆布已經脫線,不是十分安全,但前天晚上我躺在上面搖晃了一個小時,並未發生危險。躺在吊床上,透過樹叢,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圓圓的明月。我輕輕地搖著。今夜真溫暖。

  今天在醫院親身經歷了範·蘭德爾事件之後,我心裡一直很不安。將近3年前初進法學院時,我有著崇高的理想,希望將來有一天能用我的律師執照,使社會有所改善;而制約我將從事的那個光榮職業的道德準則,我以為所有律師都會努力遵守。我當時確實是這樣想的。我知道我不可能改變這個世界,但我夢想在一個壓力很大的環境裡工作,在這個環境裡到處都是聰明絕頂的能幹人,而且他們都能堅持高尚的道德標準。我想努力工作,發展我的事業,不是靠花言巧語的廣告而是靠名譽來吸引客戶。在我的本領提高和財富增加以後,我將能夠承辦一些別人不願承辦的案子,接受一些別人不願接受的委託人,而不必考慮律師費的多寡。對剛進法學院的學生來說,這些夢想並不特別。

  我們學習和討論職業道德,不知化了多少個小時,這對法學院的名聲自然大有裨益。由於特別強調這一課程,我們大家都認為,這一行業對於執行一套嚴格的道德準則非常熱衷。而現在,所見所聞卻讓我沮喪。在過去的一個月中,一個又一個真正的律師,用飛鏢擊穿了我的氫氣球。為了一個月1000美元,我讓自己成為醫院自助餐廳裡的偷獵者。墮落到了如此地步,令我悲傷噁心;墮落速度如此之快,令我膽戰心驚。

  我念大學時,最好的朋友名叫克萊格·巴爾托。我們在同一寢室中住了2年。去年我還參加了他的婚禮。剛進大學時,他就有一個明確的目標:畢業後教高中歷史。他很聰明,大學的課程對他來說輕而易舉。人的一生應該如何度過,我們對這個問題曾討論過很久。我覺得他說想去教書,是在欺騙自己;我拿自己未來的職業與他的比較時,他常常會生氣。我追求的是賺大錢,並且獲得高檔次的成功;他追求的卻是課堂,但當了教師,那些影響工資的因素他自己就無法控制。

  克萊格得了一個碩士學位,娶了一位教師,目前在教九年級歷史和社會研究課程。她已懷孕,在幼兒園裡當老師。他們在鄉下有座漂亮的房子,占地幾英畝,裡面還有個小花園。在我認識的人中,他倆是最幸福的一對。兩個人一年的收入大概有5萬。

  但克萊格對錢並不在乎。他在幹的正是他一直想幹的事,而我卻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幹些什麼。他的工作意義巨大,他在澆灌學生的心田,他可以預見自己的勞動成果。可我呢,明天去辦公室上班時,卻不得不希望通過設置圈套或使用欺騙的手法,能逮住某個正在不幸的泥潭中打滾而又輕信別人的客戶。要是律師掙的工資和學校教師一樣,10家法學院馬上就會有9家立即關門。

  這種情況必須改變。但在改變以前,至少還有兩個災難,可能會落到我的頭上。首先,可能會因為萊克事務所那場大火而將我逮捕;即使不逮捕,也會使我處於窘境。其次,我可能會在律師資格考試上翻船。

  想到這兩個可能發生的災難,我不禁全身抖動,在吊床上一直抖到淩晨。

  布魯索一早就到了辦公室,眼睛紅紅的,餘醉未醒,但穿著名貴的全毛西服和漿得筆挺的全棉白襯衫,打著高價真絲領帶,一身打扮十分醒目。頭上那幾綹蓬鬆的鬃毛,今晨顯然做過精心的梳洗修飾,乾乾淨淨油光發亮。

  他今天要去法院,就一件販毒案進行預審辯論,因而十分緊張。我奉命站在他的辦公桌前,聆聽他的指示。

  「範·蘭德爾的案子幹得不錯,」他說,頭仍舊埋在一大堆文書檔案之中。德魯在他身後忙忙碌碌地轉來轉去,離他不遠也不近,恰好處於危險範圍之外。鯊魚們用饑餓的目光盯著她。「剛才我跟保險公司通過電話啦。投保的數額很大呀。看來責任也很清楚。那小夥子傷得怎麼樣?」

  昨夜我在醫院和丹·範·蘭德爾及其妻子一起度過了一小時。他們問了許多問題,讓我大絞腦汁。他們最關心的是他們能拿到多少。有幾個問題我做了具體回答,大多數問題我都含糊其辭,表演的律師說話技巧很值得讚賞。到目前為止,他們沒有變卦。「斷了一條腿、一隻手臂、幾根肋骨,身上有很多傷口。醫生說他在醫院要果上10天。」

  布魯索笑了笑。「抓緊點兒。調查一下。照戴克說的辦。這件案子可以解決得很美滿。」

  美滿是對他布魯索而言。拿到的費用我可分不到一文。這個案子弄到的錢,不算是我的產出。

  「警察要你弄個聲明,談談那場大火的事,」他一邊伸手取一份檔案,一邊丟出了這麼一句。「昨天晚上跟他們談過啦。他們將在這裡和你談,在這個辦公室,有我在場。」

  他說這話的口氣,就像一切已經決定,我別無選擇。「我要是拒絕呢?」

  「他們可能就會把你帶回去審問。假如你沒有什麼需要隱瞞的話,我建議你給他們這份聲明。我在場,你可以跟我商量嘛。跟他們談談吧,談完不就沒事了嗎?」

  「這麼說他們認為是有人縱火?」

  「這一點他們相當有把握。」

  「他們想從我這兒瞭解什麼?」

  「你當時在哪裡,做什麼,時間,地點,不在犯罪現場的證據,諸如此類的。」

  「我不可能什麼問題都答得出,我只能陳述事實真相。」

  布魯索笑著說:「那麼事實真相一定會讓你獲得自由。」

  「我把聲明寫下來行嗎?」

  「咱們下午兩點一起來寫。」

  我肯定地點了點頭,沒有說話。真怪,目前處境如此困難,我竟然對布魯索·斯通深信不疑,而在其他情況下,我是決不會信任這樣一個人的。

  「我需要請一段時間假,布魯索。」我說。

  他那雙動個不停的手凝固在半空中,眼睛瞪得老大地望著我。在一個角落裡理著文件櫃的德魯,也停下瞧著我。一條鯊魚好像也聽到了我的話,停在那裡不再遊。

  「你才剛剛開始嘛。」布魯索說。

  「是的,這我明白。但是資格考試的日期就要到了,我確實已經落下了很多功課。」

  他的頭歪向一邊,用手捋著山羊胡。布魯索飲酒作樂的時候,目光總是變得很嚴厲,此刻他的目光卻與激光差不多。「要多少時間?」

  「呃,我想早上來上班,工作到中午左右。然後,你知道,再根據出庭和約會的時間表,在恰當的時刻溜進圖書館學習。」我本想幽默一下,但說出來卻令人難以置信地平談。

  「你可以和戴克一起學嘛,」布魯索突然笑了一下說。他這是在開玩笑!所以我也哈哈傻笑了一陣。「我告訴你怎麼辦,」他又嚴肅地說。「你工作到中午,然後帶上你的書,去聖彼得醫院自助餐廳。你要拼命用功,啊,同時也要把眼睛睜大點兒。我當然希望你能通過資格考試,但目前我對搞幾個新的案子來更為關注。帶個大哥大去,我可以隨時跟你通話。這夠公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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