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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範·蘭德爾喃喃地說了句什麼,接過鋼筆,在委託書上畫上了自己的名字。戴克把委託合同夾進拍紙簿,拿出一張名片交給了這位新的客戶。名片證明:他是J.利曼·斯通律師事務所的一位律師幫辦。

  「現在還有兩件事,」戴克用權威的語調說。「除了醫生,你不得和任何人交談。保險公司的人會偷聽的。事實上,他們今天就可能要來,強使你在表格或者諸如此類的東西上簽字。甚至還可能想跟你私了。不要,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要跟他們說半句話。任何文書在我讀過以前,不要,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要簽名。你有我的號碼,24小時都可以給我打電話。名片背面是這位魯迪·貝勒的號碼,你隨時都可以給他打電話。這個案子我和他一起辦。還有問題嗎?」

  「好,」他還來不及咕噥或者呻吟,戴克就接著說。「這位魯迪明天上午會帶著一些文書到這兒來。叫你老婆今天下午給我們打個電話。我們要跟她談一談,這很重要。」他在範·蘭德爾那條沒有受傷的腿上輕輕拍了幾下。我們該走了,走在他改變主意之前。「我們將會給你搞來一大筆鈔票的。」戴克向他保證道。

  道了再見以後,我們立即退出。一到走廊上,戴克就得意洋洋地說:「把戲就是這麼玩的,魯迪。小菜一碟。」

  我們閃過一位坐著輪椅的女人,又為躺在輪車上被推走的病人讓路。大廳擠滿了人。「那人要是原來就有律師怎麼辦?」我在呼吸恢復正常後問。

  「那我們也沒有什麼可以損失嘛,魯迪。這一點你必須記住。我們來的時候是赤手空拳。即使他把我們從病房裡趕出來,不管是由於什麼原因,我們又能失去什麼?」

  失去一點兒尊嚴,一點兒自尊。他的理論完全符合邏輯,我無話可說。我的步子又大又快,我不想看他一跛一拐拖拖遝遝。「喂,魯迪,明白了吧?你真正需要的東西,在法學院是學不到的。他們只教你啃書本,只教你背理論,只講些華而不實的東西。說什麼要把律師業務當成紳士與紳士交往的一種職業,一種受到書上寫滿幾頁紙的職業道德支配的光榮職業!」

  「職業道德有什麼錯?」

  「哦,沒錯,我想。我說的職業道德是,律師應該為他的委託人盡力,不讓自己竊取錢財,儘量不說謊,你知道,那些基本的東西。」

  戴克論職業道德!我們往往化幾個小時,探討倫理和道德的難題。而堂堂一部《職業道德準則》,就這樣被戴克簡化成3大原則:為委託人而戰;不偷;儘量不說謊。

  我們突然左轉,進入一條新建的走廊。聖彼得醫院是一座不斷延伸不斷增加附屬建築物的迷宮。戴克這時的心態是不吝賜教。「但是,法學院沒有教的東西,可能會給你造成不良後果。以剛才病房裡的那個範·蘭德爾為例。我覺得你在那裡的時候心情很緊張。」

  「我是很緊張。」

  「你不該緊張。」

  「可是,這樣拉客戶是不道德的呀。這和明目張膽地跟在救護車後面追,有什麼兩樣。」

  「說得對。可誰管得著?與其別人來幹,還不如我們幹呢。我向你保證,今後24小時之內,一定會有別的律師來找范·蘭德爾,千方百計讓他在委託合同上簽字。人人都是這麼幹的,魯迪。這是競爭。是市場。孟菲斯的律師多得很哪。」

  好像我不知道似的。「那個人會守信用嗎?」

  「可能。到目前為止,我們一直很走運。我們在合適的時間,向他發起了進攻。一般說當時成敗的希望一半對一半,但他一在虛線上方簽了名,那他和我們繼續合作的可能性就有80%。過幾個鐘頭,你給他打個電話,跟他老婆談談,說你今兒晚上回來跟他們一起把案子商量商量。」

  「我?」

  「當然是你。這很容易嘛。我已經準備好一些文件讓你過目。這是不需要勞駕腦外科醫生的。」

  「可我不知——」

  「聽著,魯迪,別緊張。別害怕這個地方。他現在是我們的委託人,不是嗎?你有權會見他,誰都管不著。誰都不敢把你轟出去。放鬆點兒。」

  我們在三樓餐室用塑料杯子喝著咖啡。戴克看中這家小自助餐廳,是因為它靠近整形外科病區,而且又是剛剛改造過不久,沒有幾個律師知道這個地方。他一邊打量著餐廳裡的每個病員,一邊低聲對我解釋說,律師們喜歡在醫院的自助餐廳裡逗留,其目的是為了獵取受了外傷的病員,這是盡人皆知的事實。說這話的時候,他的口氣裡有一種對這一行為蔑視的味道。諷刺是何物,他全然不知。

  作為J.利曼·斯通律師事務所的一名年輕律師,我的部分職責將是呆在這裡尋覓獵物。在兩個街區外的坎伯蘭醫院的主樓,也有一個大的自助餐廳。這家美國自願者醫院,還有3個自助餐廳。戴克當然知道它們位於何處,而且還把他的知識和我分享。

  他建議我從聖彼得醫院開始,因為這裡的受傷病人最多。他在餐巾上畫了一張地圖,向我指明了其他潛在熱點的位置。最大的自助餐廳在二樓,靠近產科病房。咖啡店靠近大堂休息廳。晚上的時間最合適,他目光不離獵物對我說,因為那時候病人在房間裡感到無聊,喜歡而且自以為可以坐著輪椅下來吃個快餐。若干年以前,布魯索手下的一個律師于淩晨1點,在那個最大的自助餐廳釣著了一個燒傷的小夥子,一年以後案子以200萬美元了結。問題是,那個小夥子在此以前已經炒掉了布魯索,重新聘用了另一名律師。

  「上了鉤的魚,卻沒能釣上來。」戴克說,樣子像個垂頭喪氣的漁夫。

  17

  包娣小姐在電視上重播的晚彌撒于11時結束後就寢。她曾幾次邀請我晚飯後和她一起坐坐,看看電視,但到目前為止,我一直能找到合適的理由婉言推辭。

  我坐在室外的樓梯上,等她屋裡的燈光熄滅。我可以看見她的側影在室內移動,檢查門鎖,放下窗簾。

  我猜想,年邁的老人會逐漸適應孤獨的生活,儘管誰也不會希望身邊沒有一個親人,形單影隻地度過最後的歲月。在她還比較年輕的時候,我相信她展望未來時,一定是滿懷信心地以為,自己將會在孫輩們的簇擁下歡度晚年。她的兩個兒子將會住在附近,每天回來看看媽媽,給她帶來鮮花、甜餅乾和禮物。包娣小姐沒有想到會在一座老房子裡,懷著對往昔的模糊的記憶,孤孤單單地走向人生的盡頭。

  她很少談論自己的兒孫。屋裡雖然放著幾張照片,但從式樣可以看出,它們都是若干年以前的產品。我在這裡已住了幾個星期,卻沒發現她和兒孫們有過任何接觸。

  我晚上沒有陪她坐坐,我感到很內疚,但我有我的道理。她喜歡一個接一個地看那些愚蠢的情景喜劇,而我對這種東西卻最受不了。再說,我需要複習,為資格考試作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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