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約翰·格裡森姆 > 超級說客 | 上頁 下頁
四五


  「他們哪。他們呆不久。你知道,他不聘那些頂尖兒的畢業生,而是從街上找一些初出茅廬的小夥子。他們在這兒幹個一兩年,找到了一些客戶接上一些關係,然後就自己另立門戶。律師總是在不停地流動嘛。」

  告訴我怎麼流動。

  「我可以問你點兒事嗎?」我說,雖然明知不該問。

  「當然。」

  我把事故報告交給他,他一目十行讀了一遍。「是布魯索給你的,對嗎?」

  「對。幾分鐘以前剛剛給我。他希望我做什麼?」

  「把案子抓過來。找到那個撞傷的人,讓他在給J.利曼·斯通事務所的委託書上簽字,然後把案子的頭緒理理清。」

  「我怎麼找那個撞傷的人?」

  「嗯,他大概躺在醫院裡。醫院通常都是尋找他們的最佳場所。」

  「你常去醫院?」

  「當然。我一直去。你知道,布魯索在警察局有些關係。一些非常好的關係,是些和他一塊長大的人。他們幾乎每天早晨都給他提供事故報告。他把報告分發給我們,指望我們去把案子抓過來。這種事當然用不著火箭專家。」

  「在哪家醫院?」

  他那碟子一般大的眼睛翻了翻,不屑地搖了搖頭。「他們在法學院都教了你些什麼呀?」

  「不太多。不過,如何追趕救護車他們肯定沒有教過。」

  「那你最好快點兒學,否則就要挨餓。聽著,這兒不是有被撞傷的人的電話號碼嗎?你只要叫通那個電話,對接電話的說,你是孟菲斯消防署營救處,或者類似的什麼單位。你就說你要和傷員通話,管他叫什麼名字。傷員當然不能接電話,他正躺在醫院裡啦。哪個醫院?你需要把它輸進計算機。他們一定會告訴你。沒有一次不成功。要運用你的想像力嘛,人是很容易上當的嘛。」

  我想吐。「那以後呢?」

  「以後你就去醫院,和某某人交談。嗨,聽著,你真是夠嫩的,我對此十分遺憾。告訴你接下來我會怎麼辦。咱們去弄塊三明治,帶到車裡吃,然後去醫院叫那個受傷的朋友簽上大名。」

  我真的不想去。我恨不得走出這個地方,永不回來。但此刻,我別無選擇。「好吧。」我遲遲疑疑地說。

  他跳了起來。「大門口等我。我去打電話,搞清是哪一家醫院。」

  那家醫院叫聖彼得慈善醫院,是個以外傷病員為主要對象的一個和動物園差不多的地方。這是一家市立醫院,病員眾多,條件很差,別的暫且不說。

  戴克對這家醫院了如指掌。我們開著他那破爛的小麵包,歪歪扭扭地在市區穿行。這輛車是他離婚時有幸獲得的唯一財產,離婚的原因是他多年酗酒。現在他可是滴酒不沾了,是嗜酒者與前嗜酒者互相戒酒協會的令人自豪的一員。不僅如此,他甚至還戒了煙。但是,他嚴肅地承認道,他特別愛賭。密西西比州旁邊正在迅速出現的那些新開的賭場,真讓人為他擔心。

  他的前妻和兩個孩子還在加利福尼亞。

  我嚼著一隻熱狗,不到10分鐘,就獲得了上述全部信息。他一隻手開車,一隻手拿著熱狗向嘴裡塞,一會兒抽搐,一會兒搖晃,嘴角上沾著一粒雞色拉,又說又笑地穿過了半個孟菲斯,那模樣我實在目不忍睹。

  戴克有張醫生停車證,我們大模大樣地在醫生專用的停車處停好車。門衛跟他好像很熟,擺擺手讓我們進了醫院。

  他領我徑直走到主樓休息廳的問訊處。休息廳裡擠滿了人,但不到幾秒鐘,他就搞清了我們的目標丹·範·蘭德爾住的房間號。戴克邁的是內八字步,而且腿還有點跛,但他走向電梯時,我要跟上他卻還有點兒難。「別讓人看出咱們是律師,」我們和一群護士一起等電梯,他壓低嗓門悄悄對我說。

  誰會想到戴克是位律師?我們默默地乘到8樓,隨著人流走出電梯。說起來也很不好意思,他這麼幹已經許多次了。

  儘管他那個大頭形狀奇特,步子一跛一拐,長得又古裡古怪,但我們卻沒有引起旁人的注意。我們沿著一條擁擠的走廊,快步走到位於兩條走廊交叉處的護士辦公室。對於886室的位置,戴克瞭解得非常清楚。我們轉向左,從一群護士和技師以及一個正在研究圖表的大夫旁邊走過。幾輛沒有鋪墊單的輪床靠著一面牆壁。鋪著瓷磚的地板已經磨舊,需要擦洗。我們沒有敲門,就推開左側的第5扇門,走進一個半私用的病房。第一張床上躺著一位病人,床單一直拉到下巴。床頂掛著一台小電視,他正在看一部肥皂劇。

  他用恐怖的目光看著我們,好像我們想要從他身上盜取一隻腎。我為來到這裡而憎恨自己。我們沒有任何權利以這種冷酷的方式,闖進來破壞他的清靜。

  可是戴克卻一步也不會走錯。我簡直無法相信,我面前這位無恥的江湖騙子,就是不到一小時前鬼鬼祟祟溜進我辦公室的那個小人。那時候,他連自己的影子都害怕;可如今,他卻是毫無畏懼。

  範·蘭德爾大約二十七八歲。臉上裹著繃帶,年紀很難準確估計。一隻眼睛腫得已幾乎張不開,另一隻下面有一個傷口。一隻胳膊斷了,一條腿正在做牽引治療。

  幸運的是他沒有睡著,這樣我們就不必把他搖醒或大聲喊醒。我站在靠門的床腳邊,心裡七上八下。但願上帝保佑,不要讓護士或者醫生或者家屬在這時闖進來,把我們當場逮住。

  戴克俯著身子靠近病人。「你聽得見我嗎,范·蘭德爾先生?」他像牧師一樣熱情地問。

  範·蘭德爾被結結實實地捆在床上,不能動彈。我想,他一定是想坐起來,或者調整一下躺的姿勢,但我們把他按住。我可以想像,他此刻是多麼震驚。一會兒以前,他可能還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一邊忍受著疼痛的折磨,一邊木呆呆地望著天花板;而一轉眼,他卻面對一張生平看見過的最最古怪的面孔。

  他眨巴著眼睛,想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起來。「你是誰?」他透過緊咬著的牙縫,含含糊糊地問。哦,他的牙齒不是緊咬著,而是用金屬絲箍著。

  這不公平!

  戴克聽後微微一笑,露出了那4顆閃光的板牙。「戴克·希夫利,利曼·斯通律師事務所的。」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把握十足,好像他在此出現是理所當然的。「你還沒有跟哪一家保險公司談過,對不?」

  戴克就這麼幹淨利落地明確了誰是壞人。壞人肯定不是我們,而是保險公司裡的那些傢伙。他在增加信心方面,邁出了巨大的一步。我們對他們。

  「沒有。」範·蘭德爾嘟噥道。

  「好。別跟他們談。他們只想坑你。」戴克又向前邁出了一步,已經開始提供建議啦。「我們已經看過事故報告。案情很清楚,是對方闖了紅燈。我們大約1小時後,」他十分認真地看了看表,「去把現場拍下來,再找證人談談,你知道,通常的那一套。我們必須抓緊時間,搶在保險公司調查人員之前。他們會賄賂證人,讓他們提供偽證的,這你知道。居然墮落到這種程度!我們需要迅速行動,但是我們首先要有你的授權。你自己有律師嗎?」

  我屏住呼吸。假如範·蘭德爾說他的兄弟是位律師,那我拔腳就走。

  「沒。」他說。

  戴克開始進行關鍵的一招。「呃,我剛才已經說了,我們需要迅速行動。在孟菲斯,我的事務所辦理的車禍案子比哪一家都多,而且得到的賠償費也很多很多。保險公司可怕我們呐。而且我們不要委託人一分錢;不管賠償費是多是少,我們只收三分之一。」他邊說邊已偷偷地從拍紙簿裡取出一份委託書。委託書很短,只有1頁,3段文字。能讓他上鉤就成。戴克拿著委託書在他面前不停地晃著,讓他不想接也得接。他用沒有受傷的手拿著委託書看得很吃力。

  上帝保佑他!他剛剛度過了一生中最最糟糕的一個夜晚,僥倖活了下來。現在依然視力模糊頭腦混亂,卻要閱讀一份法律文書,做出明智的決定!

  「等我太太來了再說,好嗎?」他幾乎是在請求。

  我們不是就要被人逮住了嗎?我一把抓住病床的欄杆。在這一過程中,粗心地碰到一根繩索,繩索又帶動了一隻滑輪,一下子把他那條正進行牽引治療的腿向上抬高了1英寸。「哇!」他痛得直哼哼。

  「對不起,」我連忙說,趕緊把手縮了回來。戴克朝我狠狠地瞪了一眼,恨不得立刻宰了我,但刹那間卻又變得若無其事。「你太太在哪兒?」他問。

  「哇!」這可憐的漢子開始呻吟。

  「對不起。」我無能為力,只好這樣再次道歉。我頭痛欲裂。

  範·蘭德爾害怕地望著我。我把兩隻手都深深地放到口袋裡。

  「她一會兒就回來。」他說,每一個音節都說得很吃力。

  無論什麼難題,戴克都是答案現成。「我以後再和她談,在我辦公室談。我有許多事還想向她請教呢。」眼睛一眨,他已將拍紙簿墊在委託書的下面,並且拔掉了鋼筆的筆套。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