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約翰·格裡森姆 > 超級說客 | 上頁 下頁
四一


  「這很簡單,而且效果很好。至少對我來說,效果很不賴。有一點你得記住:20年當中,什麼辦法我都試過了。我有過許多合夥人,也有過許多律師。但獲得良好效果的唯一辦法是,要求每一個律師掙錢來支付自己的工資。你能這樣幹嗎?」

  「我可以試試。」我聳聳肩膀,沒有把握地說。

  「你肯定能行。」普林斯在一旁幫腔道。

  「你每月領1000美金。你賺的律師手續費,你拿三分之一。你用這三分之一,抵償你領的1000美金。第二個三分之一歸事務所,作為日常開銷和秘書等等的費用。最後一個三分之一歸我所有。假如你每個月賺的錢都不足1000塊,那你就欠了我的債,到你賺了大錢的那個月,我再和你結清。明白嗎?」

  這種做法真是可笑。我考慮了幾秒鐘。這比失業更糟的唯一之處在於,你幹活卻還要賠錢,而且債務還會逐月上升。我想到了幾個尖銳的無法回答的問題,正想開口的當兒,普林斯卻說道:「我聽了覺得蠻公平合理。挺好的一樁交易嘛。」他又拍了拍我的膝蓋。「你可以賺一大筆呢。」

  「這是我操作的唯一方式。」布魯索說。我記不清他這樣說是第二次還是第三次。

  「你手下的律師掙多少?」我問,但並不指望聽到真實的數字。

  他額上長長的皺紋擠到了一起。他在沉思。「各有不同。要看你賣力不賣力。去年有個傢伙賺了8萬,另一個只有2萬。」

  「可你賺了30萬哪!」普林斯大聲笑著說。

  「我巴不得能賺這個數呢。」

  布魯索在仔細地觀察我。他想給我的,是孟菲斯這個地方剩下的唯一可能的工作;而且他好像已經看出,我並不急於接受。

  「我什麼時候開始上班?」我問,十分尷尬地裝出一副熱切的神情。

  「現在。」

  「可是資格考試——」

  「別為它擔心。你今天就可以開始生財。我教你怎麼辦。」

  「你會學到很多東西的。」普林斯插嘴道。他眉飛色舞,滿意之至。

  「我今天就付你1000塊,」布魯索說,那神氣像個一擲千金的悶老闆。「咱們現在就開始。我領你去辦公室,算是讓你走馬上任。」

  「好極啦。」我勉強一笑。此時此刻,想採取別的行動已絕無可能。照理我決不應該留在這裡,但我害怕,而且極需幫助。這時,有一點並未挑明:布魯索如此為我效勞,我將欠他多少錢。他可不是那種偶爾會幫窮人一點忙的好心人。

  我覺得身體虛弱。可能是因為缺少睡眠,在警察叫醒我時受了驚。也可能是因為坐在這個辦公室裡,一邊觀看鯊魚游過來遊過去,一邊被這座城市裡的兩個大壞蛋推過來搡過去。

  不久以前,我是個腦袋聰明面孔稚嫩的法學院三年級學生,在一家貨真價實的律師事務所裡有一份前程遠大的工作,心情無比急切,只想進入這一行業後努力幹,積極參與本地律師協會的活動,開展自己的事業,做我的朋友們要做的事。而此刻我卻坐在這裡,如此軟弱,如此易於受到誘惑,居然為了區區的一月1000美金而同意出售自己的身體。

  布魯索接了一個緊急電話,對方很可能是一位因為拉客而被關進監獄的脫衣舞女郎。我們在座位上坐下。他掩住話筒悄聲叫我下午再來事務所。

  普林斯為自己感到非常自豪,他的肚皮隨時都會爆裂。他就這麼三下兩下,便把我從死刑的邊緣救了出來,而且還為我找了一份工作。費爾斯通在繁忙的街道上驅車穿行,駛回尤吉的途中,儘管我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卻仍舊無法讓自己高興起來。

  15

  我決定在法學院裡躲一陣。我在地下室潛伏了幾個小時;為了消磨時間,看了一個又一個保險欺詐案件的卷宗。

  我開車慢慢地朝機場方向駛去,於2點半到了布魯索的事務所。這一帶比幾小時前給我的感覺還糟。馬路有5條車道,兩邊林立著的是一些輕工業工廠、貨運終點站、幽暗的小酒吧和俱樂部,工人們恢復疲勞的去處。這裡靠近機場的入口,噴氣飛機在頭頂不停地呼嘯。

  布魯索的地盤名叫格林威廣場。我在破破爛爛的停車處停好車,坐在車上向兩頭望。原來除了洗衣店和錄像帶出租店,這裡還有一爿酒店和一家小小的咖啡館。由於大門緊閉,窗戶漆黑,很難看得真切,但這家事務所大概占了相互銜接的六七間門面。我咬咬牙,拉開了車門。

  那位身穿勞動布服裝的女秘書,坐在一個高可齊胸的隔間裡邊。她長著亞麻色的頭髮,身材十分引人注目,高峰低谷一目了然。

  我向她說明了來意,本以為會受到斥責,接到逐客令,但她卻十分文明。她用一種軟綿綿的人們熟悉的、但決非蕩婦的聲音,請我填好必要的聘用表格。當我發現這家事務所,J.利曼·斯通法律事務所,居然對其雇員提供全套醫療保險時,我不免大吃一驚。找更仔細地閱讀那些密密麻麻的鉛印小字,因為我擔心布魯索會在其中埋伏下一些短句,以便將來用他的爪子更深地扣進我的肉體。

  但並無任何值得大驚小怪的東西。我問她能否讓我見見布魯索,她請我稍等。我在靠牆的塑料椅上坐下。這家事務所接待室的佈置,與一個社會福利處一模一樣:破舊的花磚地板,地板上積著薄薄一層灰,廉價的椅子,薄薄的木板牆壁,多得令人吃驚的各種各樣舊雜誌。她,女秘書德魯,邊打字邊接電話。電話鈴聲不斷,而她也非常能幹,常常可以手指如飛地敲著鍵盤,同時還在與客戶聊天。

  她最後終於打發我前去晉見我的新任老闆。布魯索坐在辦公桌後面,正在像會計師一樣仔細地推敲著我的表格。他對細節也那麼認真,這使我頗為驚奇。他對我表示歡迎,將協議中有關金融的條款讀了一遍,然後將一張合同推到我面前。根據我的要求,空白處已打上了我的姓名。我看完便簽了字。合同裡有一條規定:任何一方若想結束這一雇傭關係,簽字30天內均可退出。我對這一規定頗為感激,但同時也感到,他做此規定自然也有他自己的目的。

  我向他解釋了我提出的破產申請。明天我得去法院,與我的債主們進行第一次會見,接受他們的盤問。吃了我的虧的那些人的律師,有權對我翻箱倒櫃,提出與我的財務狀況有關的任何問題,以及跟我的生活有關的問題,但整體的調子不會高到哪裡去。事實上,那裡很可能沒有誰會想盡辦法折磨我。

  由於這一聽證會,我在未來幾天中,仍將處於未曾就業的狀態,這對我十分有利。我請布魯索保存我的表格,但付給我第一個月的工資則推遲到聽證會以後。這有點兒騙人的味道,但布魯索喜歡。沒問題,他說。

  他領我在事務所裡迅速轉了一圈。不出我所料,這爿血汗工廠佈局很亂,在從一個門面擴展到另一個門面的過程中,牆壁被打通,房間東塞一個西塞一問。我們在這座迷宮裡越走越深。在一間塞滿了計算機和打印機的小房間裡,他把我介紹給了兩位受盡苦難的女人。我不知道她們以前是否跳過脫衣舞。「我想現在我們有6個小姐了,」我們繼續向前走時,他說。一位秘書只不過是個「小姐」而已。

  他把我介紹給了兩個律師。他們全是穿得很差、在窄小的辦公室裡辛勤工作的好人。「我們還剩下5個律師,」我們走進資料室時,他解釋道。「從前有7個,但人多麻煩也多。我傾向於4到5個。律師雇得越多,要我裁判的事也越多。小姐們也是如此。」

  資料室是個又長又窄的房間,書籍從地板一直堆到天花板,而且沒有明顯的次序。中間一張長桌上攤著打開的書本和成卷的法律文書。「有些傢伙簡直是豬玀,」他自言自語地嘰咕道。「你看了我這個小攤子,感覺如何呀?」

  「很好。」我說。而且這並非謊話。看到這裡真是在開展法律業務,我松了一口氣。布魯索也許是個社會關係複雜、做著見不得人的買賣、進行不上當投資的惡棍,但他仍舊是位律師。在他的事務所裡,人們忙忙碌碌,在從事合法的業務。

  「沒有城裡那些大傢伙那麼漂亮,」他說,但並無歉意。「錢全都付啦。這是15年以前買的。你的辦公室就在那邊。」他用手一指,我門出了資料室。走過兩扇門,靠近一架軟飲料機器,便是一個用了很久的房間,裡面放著一張寫字臺、幾把椅子和文件櫃,牆上貼著幾張馬的照片。桌上放著一架電話機、一部電話錄音機和幾本拍紙簿。一切都井然有序。房間裡還殘存著消毒劑的氣味,好像不久前才剛剛打掃過。

  他給了我一個鑰匙圈,上面有兩把鑰匙。「這個是大門的,這個開你的辦公室。你什麼時候都可以來,什麼時候都可以走。不過晚上可要當心點。這一帶並不是孟菲斯最安全的地方。」

  「我們需要談一談。」我拿著鑰匙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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