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約翰·格裡森姆 > 超級說客 | 上頁 下頁 |
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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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樂意等一會兒。」我說,同時微微一笑。她也微微一笑。我們都在微微笑著的當兒,短短的走廊頭上一扇門開了,一個未穿上裝、袖子卷得老高的男人朝我們走了過來。他掃視了一眼,看見了我,突然就站到了我面前。他把手上的文件交給了面帶微笑的秘書。 「早上好,」他說。「我能為你做點什麼嗎?」他聲音洪亮,是一種真正友好的聲音。 她剛張口,還沒有來得及說話,我就搶先一步說:「我需要和紐利先生談一談。」 「我就是,」他邊說邊把右手朝我伸了過來。「羅德·紐利。」 「我是魯迪·貝勒,」我邊說邊握住他的手,用力搖了搖。「我是孟菲斯州大三年級學生,即將畢業,想和你談談工作的事。」 我們仍舊握著對方的手。我提到工作時,他握住我手的力量並未明顯減弱。「哦,」他說,「工作?」他瞟了一下坐著的秘書,仿佛在說:「你怎麼能讓這種場面出現?」 「是的,先生。我只要10分鐘。我知道你很忙。」 「對,嗯,你知道,幾分鐘以後我得去錄一個證詞,接著還要出庭。」他看看我,看看她,接著又看了看表,一副要走的樣子。但他本質上卻是個好人,一個輕信別人的好人。或許在不太久之前的某一天,他也曾處在我目前的境地。我一邊用目光向他懇求,一邊伸出手去把簡歷和信遞給他。 「好。嗯,當然,進來吧。不過,只能呆一會兒。」 「我10分鐘以後按響蜂鳴器。」她迅速接腔道。她打算以此來彌補自己剛才的疏忽。他像所有律師一樣,仔細看了看表,嚴肅地對她說:「對,最多10分鐘。你給布蘭奇掛個電話,告訴她我可能要晚到幾分鐘。」 他們倆一唱一和配合得十分巧妙。他們將為我提供方便,但同時卻又已做好安排,讓我迅速離開。 「跟我來,魯迪。」他微笑著說。我緊緊跟著他,朝走廊那一頭走去。 他的辦公室是一個正方形的房問。寫字臺後面,一排書架構成了一道擋壁;正對著門是一道「自我表現牆」。我迅速掃視了一遍名目繁多的證書,這裡有出席扶輪國際分社滿勤證書,童子軍志願者證書,本月律師先生證書,至少兩張學位證書,一張與紅發政客合影的照片,商會會員證書。這位仁兄不管是什麼東西,都會用鏡框鑲起來的。 我們分別在他那張巨大的寫字臺兩側坐下。我能清楚聽見時鐘的滴答聲。「這樣冒昧地來打擾你,實在抱歉,」我開口說,「但是我實在需要一份工作。」 「你什麼時候畢業?」他手肘擱在桌上,身子前傾。 「下個月。我知道現在找工作為時已晚,不過這是有很充分的原因的。」我接著就講了與布羅德納克斯和斯皮爾事務所的糾葛。談到與延利·布裡特有關的部分時,我很是利用了我希望的他厭惡大事務所這一點。因為像我的這位朋友羅德這樣的小夥計,也就是那些微不足道的街頭律師,和市中心高樓大廈裡那些穿著絲襪的大訟棍之間,存在著一種天然的對立關係。我稍加渲染地告訴他,廷利·布裡傳本想找我談談聘用的事,接著就單刀直入地亮出了一個向自己臉上貼金的觀點:叫我為一家大事務所工作,根本就沒門。這不符合我的性格。我獨立性太強了。我要代表普通人,而不是大公司。 我的這番話講了不到5分鐘。 他聽得十分專注,儘管由於對那隨時都會響起的蜂鳴器聲念念不忘而多少有點分心。他心裡明白他決不會雇用我,因而只不過是在消磨時間,等著許諾給我的10分鐘過去。「奚落得多妙呀。」我講完我的故事時,他用同情的語氣說。 「或許再好不過了,」我說,聲音像祭壇上的羔羊。「但我已做好工作的準備。我在班上的成績,在前四名之內。我非常喜歡房地產業,而且已經讀過兩門有關財產的課程。兩門課的成績都很不錯。」 「我們承辦的房地產案件可是多得很呢。」他洋洋得意地說,似乎這是世界上最有利可圖的工作。「還有大量的訴訟。」他甚至更加洋洋得意地又補了一句。他或許對自己的工作十分精通,或許能掙到足夠的錢過一種舒舒服服的生活,但他只是個坐在辦公室裡舞文弄墨辦案的不上檔次的小律師而已,可他卻想在我的心目中,豎起一個在法庭上大叫大嚷成就卓著的訟棍的高大形象。他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這是常規,律師們無不都是這麼自吹自擂的。我見過的律師雖不太多,但在見到過的當中,迄今還沒有一個不想叫我相信他能在法庭上把對手打得屁滾尿流的。 我的時間快要用盡。「我一直靠工作掙錢念書。整整7年,沒有從家裡拿到過一分錢。」 「什麼性質的工作?」 「什麼都幹過。目前在尤吉酒家,當酒吧侍者。」 「你當酒吧侍者?」 「是的,先生。也幹別的事。」 他手裡捏著我的簡歷。「你是單身。」他慢騰騰地說。這在簡歷上白紙黑字寫得明明白白。 「是的,先生。」 「認認真真地談過戀愛嗎?」 這跟他實在毫無關係,可我怎敢頂撞他?「沒有,先生。」 「你不是同性戀吧?」 「不,當然不是。」我們這兩個非常直率的白人男子,於是共享了片刻的異性戀者的幽然時光。 他身體向後一仰,面部的表情突然變得嚴肅起來,仿佛是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我們這幾年沒有雇用過一個新律師。我僅僅是出於好奇,想問一下:市中心那些大事務所,給新雇的律師,開的是什麼價?」 他提這個問題當然有他的道理。不管我如何回答,他都會對那些高樓大廈裡的高額年薪,裝出一副震驚和無法相信的模樣。而這當然將是我們進行有關工資的討論的基礎。 撒謊不會有任何益處。他對工資的多少,很可能已瞭解得清清楚楚,因為律師們喜歡說長道短。 「延利·布裡特一貫堅持付給雇員最高的工資,這你是知道的。我聽說高達5萬美元。」 我還未說完,他已經開始搖頭。「你開玩笑,」他裝出一副震驚得不知所措的模樣說,「你開玩笑啦。」 「我不要那麼高的價。」我忙不迭地宣佈道。我已經打定主意:只要有人願出價,我就把自己廉價出售。我的開銷很少,而且只要我能跨進大門,辛辛苦苦努力工作幾年,那麼我的情況肯定會得到改善。 「那麼你心裡是個什麼數呀?」他問。那口氣好像他這個出類拔萃的小事務所,可以與那些大傢伙一比高低,工資哪怕僅僅比他們低一點,也會使他感到掉價一般。 「我只要一半就幹。兩萬五。我願意每週工作80小時。我願意處理所有的臭魚檔案。我願意幹任何雜活。你和羅斯先生以及佩裡先生,可以把你們但願從來沒有接下的任何案子交給我,我將在6個月之內把它們了結。我保證。我在頭一年裡就可以賺回自己的工資,不然,我立即走人。」 羅德聽了我的一席話,驚訝得張開嘴唇,露出了牙齒。兩顆眼珠子在不停地轉動,大概是在動著腦子,想把面前的這堆垃圾從辦公室裡鏟走,拋到別的一個什麼人頭上去。這時,從他的電話機裡傳出了蜂鳴器嗞嗞的響聲,隨之傳來了秘書的聲音。「紐利先生,他們在等你去取證呢。」 我瞧了一下手錶。8分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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