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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我是有這種考慮。開頭,你知道,會很困難;不過,只要我勤奮努力,待人公平,那我是不怕吸引不到客戶的。」

  她真誠地露齒一笑,接著又慢慢地搖搖頭。「嗯,這確實很妙,魯迪。你很有勇氣。我想律師這一行業是需要更多像你這樣的年輕人。」

  這一行業才不需要我這樣的人哩。我只不過是又一個餓著肚皮、貪婪成性的青年,成天在街上遊蕩,像撿破爛一樣到處搜羅出庭訴訟的機會,千方百計惹是生非,以便從身無分文的客戶身上榨出幾滴油水。

  「你也許想知道我來的目的呢,」我啜著咖啡說。

  「你來了我就很高興。」

  「嗯,是的,又看到了你,實在是棒。但是,我來是想和你談談你的遺囑。昨兒晚上我睡得不好,我為你的財產擔心。」

  她的眼睛濕了。這句話使她大為感動。

  「有幾件事特別讓我不安,」我解釋道,一面皺著眉,竭力擺出一副律師面孔。我從口袋裡掏出鋼筆,捏在手上,仿佛隨時準備投入行動。「首先,請原諒我這麼說,不過看到你或任何一個委託人對家庭成員採取如此嚴厲的措施,我實在感到不安。我想這一點我們應該詳細地討論一下。」她閉緊了嘴唇,沒有吭聲。「其次,我得再次請你原諒,不過要是不說,作為律師我又會感到無地自容。我是想說:讓我起草遺囑或其他文書,把一份財產的主要部分轉讓給一位電視上的名人,我感到委實難以下筆。」

  「他是上帝的僕人,」她立即挺身捍衛肯尼思·錢德勒牧師的榮譽,加重語氣說。

  「這我知道。不過為何要把一切都給他呢,包娣小姐?幹嗎不給25%,或者別的一個合情合理的數目?」

  「他開銷很大。而且他的噴氣飛機也舊啦、他把什麼都告訴我啦。」

  「好。但是上帝總沒有叫你資助這位牧師大人的所有同行吧?」

  「上帝對我說什麼,我不能透露。謝謝你關心。」

  「那是當然。我的意思你肯定也明白,包娣小姐,但事實確實是:有很多牧師已經墮落了。他們和別的女人鬼混,他們一擲萬金,買房子,買汽車,買漂亮的服裝,度假,過著豪華奢侈的生活。他們中的許多人都是騙子。」

  「他不是騙子!」

  「我並沒有說他是呀。」

  「那你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也沒有。」我說,接著便喝了一大口咖啡。她沒有光火,但情緒與光火也差不了很多。「我是作為你的律師來的,包棵小姐,此外別無他意。你請我為你準備一份遺囑,對遺囑中的所有內容加以考慮,是我義不容辭的責任。而我對自己承擔的責任,是十分認真嚴肅的。」

  她緊嚼著的嘴鬆開來了,她的目光又像原先那樣柔和了。「好極了,」她說。

  我想,許多像包棵小姐這樣富有的老人,特別是在大蕭條時期吃過苦頭、後來靠自己的努力發家致富的那些老人,會牢牢地看緊自己的錢袋,對會計師、律師和不友好的銀行家保持高度的警惕。但包棵小姐卻不是如此。她像靠養老金維持生計的窮寡婦一樣幼稚,一樣輕信。「他需要這筆錢,」她說著喝了一口咖啡,用懷疑的目光望著我。

  「我們談談錢的事好嗎?」

  「你們當律師的怎麼老想談錢?」

  「因為有充分的理由,包棵小姐。稍有疏忽,政府就會從你的財產裡割走一大塊肥肉。現在可以在你的錢上動點腦筋,如果考慮周密,就可以少交一大筆遺產稅。」

  她聽了頗為不快。「那些法律上的廢話,說半天我也摸不著頭緒。」

  「我到這兒來就是為了助你一臂之力呀,包棵小姐。」

  「我看你是想讓遺囑裡也有你的大名吧,」她說。依然對法律的麻煩感到不悅。

  「我怎麼會這樣想呢!」我一邊竭力裝出一副十分震驚的樣子,一邊又竭力想掩飾被她識破時的驚訝。

  「那些律師沒有一個不想把名字放到我的遺囑裡去。」

  「我很遺憾,包梯小姐,的確有一批騙人的律師。」

  「錢德勒牧師正是這麼說的。」

  「這我相信。啦,我並不想瞭解詳細情況,但是你能否告訴我你的錢是以什麼形式保存的,是房地產,股票證券,現金,還是別的投62資?瞭解錢如何存放,對於遺產規劃極為重要。」

  「全在一個地方。」

  「好。什麼地方?」

  「亞特蘭大。」

  「亞特蘭大?」

  「是的。這一言難盡哪,魯迪。」

  「告訴我,好嗎?」

  包娣小姐此刻和昨天在柏樹花園不同,她現在有的是時間。她沒有其他任務。博斯科不在場。不需要她監督午餐後的打掃清理,也不需要她擔任棋賽的裁判。

  她慢慢地轉動著手中的咖啡杯,低頭望著桌面,默默回想著過去的一切。「沒有一個人知道這件事,」她聲音很輕很輕地說,口中的假牙磕碰了一兩次。「至少孟菲斯沒有一個人知道。」

  「怎麼會呢?」我問,也許有點兒過於性急。

  「我的孩子一無所知。」

  「對錢一無所知?」我不信地問。

  「哦,他們對錢的事知道一點。湯瑪斯工作很勤奮,我們省下了很多錢。他在11年前去世的時候,給我留下了將近10萬美元的儲蓄。我的兩個兒子,尤其是他們的老婆,相信這筆錢現在已增值到50萬。但是他們對亞特蘭大的事一無所知。給你加點兒咖啡好嗎?」她已經站了起來。

  「好。」她拿著我的杯子走到櫃子邊,放進半匙略略多一點咖啡,兌滿不算熱也不算冷的開水,然後便又走了回來。我用匙攪著咖啡,那模樣仿佛是在準備享受一杯又香又濃又燙的意大利卡普契克咖啡。

  我正視著她的眼睛,心裡充滿同情。「嗯,包娣小姐。如果這件事讓你過於痛苦,我們不妨把它跳過去。你知道,談談關鍵的問題就成了。」

  「這是一筆財產,我咋會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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