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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布克已經在香克爾事務所擁有一間辦公室。他在那兒已經當了3年的職員,課餘去那裡工作,學到的東西比我們其餘人中隨便哪5個加在一起都多。他在課間休息時給秘書打電話,與人們聯繫約見的時間,並且把這個或那個客戶的情況告訴我。他一定會成為一個名聲顯赫的大律師的。

  由於昨夜酗酒的影響,我無法理清混亂的思緒。於是我便在拍紙簿上把重要的事情寫下。例如,我已在無人發現的情況下成功進入這座大樓,下一步該做什麼?我將在此呆幾小時,等法學院的人慢慢走光。現在是週五的下午,是一周內時間過得最慢的時候。然後我要悄悄走到學校就業辦公室,拿出渾身解數去和主任糾纏。如果交上好運,也許會有某個清水衙門,由於沒有哪個畢業生願去,現在仍可以向一位聰明能幹的法學院高材生提供一個年薪2萬美元的職位呢。或者有某家小公司也許突發奇想,要再找一位公司專職律師。事已至此,留給我的選擇已經不多了。

  在孟菲斯流傳著一個神話般的傳說。這個法學院有個畢業生,名叫喬納森·萊克,他和我一樣,在市區大事務所裡也找不到工作。事情發生在20年以前。由於得不到聲名卓著的事務所的寵倖,萊克自己租了一個地方,掛出了一塊小小的律師招牌,宣佈已做好一切準備,隨時可以替人打官司。他先是挨了幾個月的餓,接著騎的那輛輕騎又在一天晚上闖了禍。他斷了一條腿,醒來時已躺在名叫聖彼得的慈善醫院裡。過了不久,他隔壁那張病床上來了個小夥子,也是在摩托車禍中受的傷。那人從頭到腳都是傷,而且燒得很嚴重。他女朋友的燒傷甚至更重,幾天以後便不治而亡。萊克和此人交上了朋友,並且把這兩個案子統統接下。後來發現,是一輛豹牌轎車撞著了停車標牌,接著又將萊克那兩個委託人騎著的摩托撞翻的,那輛車的駕駛員恰恰就是市里排名第三的大事務所的資深合夥人。而且6個月前,就是此人主持了對萊克的面試。他醉酒後開車,撞上了停車標牌。

  萊克懷著報復心理對他提出了起訴。那位喝醉酒的資深合夥人,在保險公司投保的金額數目巨大,因而公司立刻將大把大把金錢擲向萊克。誰都想把案子迅速了結。通過律師資格考試6個月之後,喬納森·萊克結案時獲得了260萬美元賠償金。而且是現鈔,沒有一張長期支票,全是明晃晃的現鈔。

  根據這個傳說,兩人都還躺在醫院裡的時候,騎摩托的那位就曾對萊克說過:鑒於萊克那麼年輕,剛出校門,不管賠償金是多是少,他都可以分得一半。萊克認住了這句話,摩托車手也沒有食言。因而萊克拿走了130萬。傳說如是說。

  假如我是他的話,我會帶著我的130萬駕著自備的雙桅縱帆船,啜著朗姆烈酒去加勒比海。

  可萊克沒有這麼幹。他建了一座寫字樓,把裡面塞滿了秘書、律師幫辦、跑腿打雜和調查人員,認認真真地幹起了訴訟這一行當。他每天工作18小時,哪個幹了壞事他都敢起訴。他努力學習提高自己,沒用多久就成了田納西州最紅的出庭律師。

  20年後的今天,喬納森·萊克依然每天工作18小時。他的事務所有11名律師,但沒有合夥人。承接的大案比誰都多,每年的收入據說高達300萬左右。

  而且他又喜歡大手大腳地花錢。300萬一年在孟菲斯這樣的地方很難不引人注意,因而他總是成為熱門話題。關於他的傳說也越傳越神。每年不知有多少學生,因為他的緣故,才進了這家法學院。他們都做著這個夢。有些畢業生離開法學院時並不找工作,他們只想在市區有一個門上貼著自己名字的狹窄小天地。他們願意忍饑挨餓,艱難謀生,就像萊克開頭那樣。

  我猜,他們也像他那樣騎一輛摩托。也許這就是我註定要走的路。也許這有希望。我和萊克都有希望。

  我去找馬克斯·勒伯格的時間選得很不合適,他正在打電話,兩隻手不停地揮動,像喝醉了的水手一樣罵著髒話。通話的內容與聖保羅市的一件官司有關,他必須去出庭作證。我假裝在寫寫畫畫,眼睛看著地板,儘量不聽談話的內容,由他一邊在寫字臺後腳步重重地走來走去,一邊不停地拉著電話線。

  他掛了電話。「你可是牢牢地卡住他們的喉嚨啦。」他一邊伸手在亂成一團的桌上摸索,一邊飛快地對我說。

  「抓住誰?」

  「大利公司呀。昨天晚上我把那疊文件全看過了。典型的借方保險欺詐。」他從角落裡拿起一個活動文件夾,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你知道借方保險欺詐是怎麼回事嗎?」

  我想我是略知一二的,但我怕他會追根究底,於是就說:「不太清楚。」

  「黑人稱之為『街頭保險』,挨門挨戶賣給收入低的人,十分便宜的那種保單。賣保單的經紀人每個禮拜來收保險費,記在投保人交款卡的借方名下。他們靠欺詐沒有受過教育的人養活自己,等到投保的人憑保單要求理賠的時候,他們無一例外地一口拒絕。對不起,由於這個或那個原因,你的要求不在保險範圍之內。他們編造拒賠的理由,那可是很富有創造性呢。」

  「人家不會告他們嗎?」

  「這很少,研究表明:在拒賠欺詐的糾紛當中,僅有三十分之一是在法庭上解決的。保險公司對此當然瞭解得清清楚楚,而且把這作為一個重要的考慮因素。你要記住,他們的對象是下層的人民,是害怕律師和這個法律體制的那些平民百姓。」

  「假如被人告了,他們會怎麼樣呢?」我問。他不知道是朝一隻臭蟲還是蒼蠅打了一巴掌,兩張紙從桌子上飛了起來,飄落到地板上。

  他把指關節掰得咯咯作響。「一般地講,不會有什麼大不了。在全國範圍內,有幾次保險公司確實曾被判付出巨額懲罰性賠款。我本人就參與過兩三次。但是,陪審團是不會樂意讓買廉價保險的小百姓成為百萬富翁的。譬如說,有這麼一位原告,他有一張5000美元的醫療費賬單,雖然明顯屬￿保險範圍,保險公司卻拒絕支付。而該公司的財產,譬如說,卻值兩個億。庭審時原告律師要求陪審團做出裁決,除了5000美元外,讓這家公司再賠兩三百萬,作為對其不良行為的懲罰。這種要求很少會被接受。陪審團會同意給那5000塊,外加1萬美元罰款,結果贏家還是保險公司。」

  「可唐尼·雷·布萊克快要死啦。而這完全是因為他不能做骨髓移植手術,可根據保單規定,他是有權做這種移植手術的。我說得對嗎?」

  勒伯格朝我不屑地笑了笑。「你也真是的。你這是在假定他的父母把一切全都告訴你了,但假定總是靠不住的。」

  「可是,假如這一切都在那上面呢?」我指著保單問道。

  他聳聳肩,點點頭,又笑了笑。「那麼這就是一樁好案子。談不上了不起,但卻是好案子。」

  「我不明白。」

  「這很簡單,魯迪。這裡是田納西。本州的賠償裁決不超過5位數。誰也不會得到懲罰性損害賠償的。陪審團保守至極。人均收入又相當低,所以指望陪審員們會讓他們的鄰居成為富翁,真是困難之至。想在孟菲斯得到一個像樣的裁決,更是難上加難。」

  我敢打賭,喬納森·萊克肯定可以讓陪審團作出一個像樣的裁決。假如我把這案子交給他,他或許會給我小小的一份。儘管昨夜醉酒的後遺症未盡,我的心情卻已在好轉。

  「那麼我該怎麼辦呢?」我問。

  「起訴那些混蛋。」

  「我還沒有拿到正式律師執照呢。」

  「不是叫你自己去起訴。你在市里找一個大紅大紫的出庭律師。代表布萊克家打幾個電話,跟那位律師當面談談。再寫一張兩頁紙的報告給斯穆特,你的任務就算結束了。」這時,電話鈴響了。他跳了起來,將文件夾向我面前一推,說道:「這兒是州裡幾樁欺詐案的名單,如果有興趣,你可以看看。」

  「謝謝。」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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