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信(58)_尼可拉斯·史帕克

五八

　　「是啊，我知道，不過……終究他還是接受了啊。這才是重點。我簡直數不清多少來這裡的孩子完全沒辦法接受，不管花多少時間都一樣。這不是一兩個週末就夠了，有些小孩定期到這裡一年多。我們在發展評估中心工作，所以跟大部分的孩子都長時間相處，馬場開幕以後，我們堅持開放給所有中心裡的小孩，不論病情輕重。這就是我們最大的使命。可是有些孩子……只希望我知道怎麼接觸他們的內心。有時候真覺得是在原地踏步。」

　　看得出莎文娜在心裡重溯以往。「不是說我們在浪費時間，」她繼續說，「有些孩子的確因為我們的努力有進步。來這裡度幾個週末，感覺就像……花苞慢慢綻開了幾片花瓣。艾倫就是這樣。好像會感覺到他們放開自我，接受新的想法和各種可能。看到他們騎在馬上，帶著大大的笑容，就覺得世界上其他的事情都無所謂了。那是一種非常振奮的感覺，你會希望來這裡的每個小孩都可以這樣進步。我以前覺得這只是堅持與否的問題，覺得一定可以幫助每個孩子。不過那是不可能的事。有些人連馬都不肯接近，更何況是要他們騎馬。」

　　「不過你知道那不是你的錯。還記得我不太喜歡騎馬吧？」

　　莎文娜笑出聲，聽起來格外像個小女孩。「是啊，我記得。你頭一次騎馬的樣子，看起來比大部分的孩子還要怕。」

　　我大聲反駁：「我才沒有，況且，胡椒太活潑了。」

　　莎文娜大叫：「哈！你以為我為什麼讓你騎胡椒？因為它是最最溫馴的馬。我就不覺得換成別人騎它的時候，它會跳成那樣。」

　　「我就說它太活潑了。」

　　「聽起來就是十足的新手，」莎文娜取笑我。「雖然你說的話沒道理，我還是很感動你記得。」

　　莎文娜開玩笑的樣子，讓回憶再度快速回流。

　　「我當然記得。那段日子是我這輩子最棒的時光，我絕對不會忘的。」從莎文娜身後，我看到狗兒在草地上漫步。「或許是因為這樣我才沒結婚吧！」

　　聽到我的話，莎文娜的視線開始遊移。「我也還記得。」

　　「真的嗎？」

　　「當然，」她回答，「你或許不信，不過我真的記得。」

　　她的話好像把空氣都變沉重了。

　　「莎文娜，你快樂嗎？」我終於問了。

　　她的笑容帶點諷刺。「通常是，你不快樂嗎？」

　　「我不知道。」這麼說把她再度逗笑了。

　　「你知道那是你的標準回答，對吧？如果必須質問自己才有答案，這個回答好像你的反射動作。從以前到現在一直都是這樣。為什麼不問你真正想知道的事？」

　　「我真正想問什麼？」

　　「問我愛不愛我先生。你的意思不是這樣嗎？」莎文娜反問我，眼睛移開片刻。

　　下一秒我目瞪口呆，不過明白她的直覺是對的。這是為什麼我來這裡。

　　莎文娜終於說：「對，我愛我先生。」她真能讀透我的心思。

　　她聲音裡的真誠刺痛我，不過還來不及多想，莎文娜又轉回來看著我，表情閃爍著焦慮，好像記起某件痛苦的事，不過那個表情很快一閃而過。

　　「你吃過了嗎？」

　　我還在想剛剛看到的畫面，回答說：「還沒。其實早餐和中餐也都沒吃。」

　　莎文娜搖搖頭：「家裡還有些吃剩的燉牛肉。有沒有時間留下來吃晚餐？」

　　雖然我又想到她的丈夫，不過還是點了頭。「好啊，我很樂意。」

　　我們一起往房子走去，停在前廊上，門前排滿沾了泥巴的老舊牛仔靴。莎文娜動手要脫鞋，伸手挽住我的手臂保持平衡，樣子非常輕鬆自然。

　　或許是因為她的接觸，讓我鼓起勇氣好好打量她。雖然臉上帶著成熟和一點神秘，讓她看起來非常動人，不過我也看到一絲悲傷和保留。對我發痛的心來說，這樣的組合只是讓她更加美麗。

　　§第十九章

　　莎文娜的廚房很小，不過單就一棟屋齡可能超過一百年、已經翻修好幾次的老房子來說，這樣的廚房很正常。老舊的油布地板，靠近牆壁的地方開始剝落；沒有裝飾的櫥櫃都是以實用為原則，上面厚厚的白漆，大概已經反復刷了無數次；木頭窗下的不銹鋼洗碗槽或許早該換了，流理台還有裂縫。一邊牆壁前面是一座古老的木頭爐子，可能跟這棟房子一樣歲數。其他地方是可以看到現代生活的證明，比如說水槽邊大型的冰箱和洗碗機；半瓶紅酒的斜對角還有一台微波爐。就某方面來說，這間廚房讓我想到爸的房子。

　　莎文娜打開櫃子拿出一個酒杯。「要不要來點葡萄酒？」

　　我搖搖頭。「我不太喝葡萄酒。」

　　我以為她會把杯子放回去，沒想到她反而拿了那瓶酒倒滿酒杯、放上桌，坐在杯子前面。

　　我在餐桌旁坐下來；莎文娜喝了口酒。

　　「你變了。」我觀察道。

　　莎文娜聳聳肩。「上次見面以後，很多事都不一樣了。」

　　接下來，她什麼話都沒說，只是把酒杯放回桌上。當她再次開口，聲音聽起來有點壓抑。「我從沒想過，自己是那種期待晚上喝杯酒的人。不過我現在的確是。」

　　莎文娜把桌上的酒杯轉來轉去，我想知道她到底怎麼了。

　　她說：「你知道嗎？有趣的是我真的在乎嘗起來的味道。第一次喝的時候，不知道好壞。可是現在買酒的時候，我還滿挑的。」

　　我不太瞭解這個坐在我面前的女人，不知道要怎麼接話。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