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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我們又回到了白宮,那些跟我們一樣毫無個性、毫無特色的秘密特工們正在草坪周圍追逐菲利普和他的先頭部隊。草坪上開著雪亮的安全照明燈,對準了大樓的前方,湯普森的記者甚至在他向大街對面的公園裡撤退時還一面解釋說,菲利普的人已經發出了警報,警告大家說美國總統安全衛隊已經出現了。

  我們的一個人在翻越護欄打算逃跑時被子彈擊中了。

  上帝呵,拜託你了。我在想,這個人千萬別是菲利普。

  這時我看見菲利普在奔跑。我從他的身材、個頭,他擺動胳膊時的樣子認出了他。他用手抓住護欄上的鐵欄杆,縱身一躍便跳到了護欄外面。我聽到了開槍的聲音,如果那槍聲是沖著菲利普來的,那麼它沒有打中目標,他已經跑過大街,向攝像機鏡頭前跑過來。

  鏡頭又變成了一片黑暗。

  「各位觀眾,現在信號中斷了。」在湯普森主持新聞廣播節目的格蘭。約翰斯通宣佈道。

  我迅速轉換了一個頻道,希望有線電視臺能播出特別新聞報導,因為它們當然願意嘗試涉及到總統生活的題材,把襲擊白宮的重大事件插進正常節目時間檔播出,可是我只收看到了照常播出的情景喜劇和警匪片。

  我又轉到有線新聞電視網,收看了一個小時。結果什麼也沒有看到。那天晚上我一直等到11點晚間新聞播出的時間,我用遙控器在美國廣播公司,哥倫比亞廣播公司以及國家廣播公司之間不停地換來換去。

  美國廣播公司播出的新聞節目全部跟這次襲擊行動有關。

  廣告播出之前正好有一個叨秒鐘的連續鏡頭:有人正在從白宮的一個有利位置上向大街對面射擊,菲利普跟其他幾個人迅速地奔跑,後面一群穿西裝的人正在追趕他們。新聞節目主持人伴隨此鏡頭而播出的一條新聞詞是:「今天其他方面的消息:秘密特工擊退了一群試圖人侵白宮的人。」

  接著圖像便切換成了一則盥洗液廣告。

  我默默地坐在簡身旁,呆呆地注視著那則商業廣告。一切使到此為止了嗎?為了政變成功,二百多名國民軍經過了長久的精心準備,艱苦的訓練,開著坦克、運輸卡車和吉普車,在週末離開了湯普森。

  所有的這些努力最終得到的只是新聞報道節目中的一則只有一句話的新聞。

  我關掉了電視機,一頭倒在床上。也許今天我才第一次意識到,我們是多麼可憐。菲利普組織起了一支能打仗的隊伍,制訂了具有可操作性的計劃,最後什麼結果也沒有得到。

  甚至比這更糟糕。

  我很想知道,我們的國民軍到底死了多少人,是不是還有人被抓進了監獄。

  一周之後,菲利普在衣衫襤褸的眾殘兵敗將們簇擁下,帶著抑鬱和仇恨回到了湯普森。

  政府不認為他們的襲擊行動足以構成威脅,甚至沒有把他們關押起來。也沒有對他們進行起訴。

  有153人死於這次行動。

  我們都想把菲利普當成是一名英雄,可是在他的心裡,他已經認為自己是一名失敗者,那些偉大的計劃已經淪為街談巷議的笑柄,基於這一觀點,他躲避著眾人的目光,引退到陰暗的角落之中。

  格蘭。約翰斯通試圖跟蹤報道,就所發生的一切對菲利普進行採訪,但是菲利普一生中第一次拒絕了免費在公眾面前亮相。

  此後我再也沒有在電視上見到過菲利普。

  第44章 隱形殺手

  新年伊始,我和簡決定要一個孩子。她扔掉了所有的避孕藥片,我們開始為實現這個目標而全力以赴。可是無論怎樣努力,我們始終都沒有收到任何效果。簡想找醫生諮詢一下,我卻說什麼也不同意。我對她說,我們應該再接再勵。我有一種感覺,問題出在我身上,但我又不情願經過化驗來證明這一點。

  當我大學剛剛畢業,初次在自動化界面公司得到一份工作的時候,我似乎看到輝煌的未來展現在我眼前。時光飛逝,已經過去好多年了,我轉眼就要叨歲了,接著就是敘歲,然後進入老年,最後走向死亡。俗話說得好:人生苦短。

  我這一生究竟幹了些什麼?我生活得有價值嗎?我的生存和死亡究竟對整個世界有多少關係?我們總有一天會死,不如趁現在盡情享受一番,這種想法到底有沒有意義?

  我不知道。我意識到也許我永遠無法知道它們的答案。

  有一天下班以後,詹姆斯來到我家,簡邀請他跟我們一起吃飯。晚餐之後,我和詹姆斯開始回憶起過去的歲月。我告訴他我第一次參加恐怖行動的經過,說到高興之處,我們兩個人一起開懷大笑起來。

  我眼淚都笑出來了。我擦了擦淚水,「你還記得巴斯特嗎?

  他不停地大喊:「我操!『」我們繼續笑著,但是笑聲裡多了一些憂鬱。我想起了巴斯特,我還記得他在家庭樂園裡被灰西裝們開槍打倒之後那種悲哀的眼神。

  我們沉默不語,靜靜地注視著星空。這是一個典型的亞利桑那州的夜晚。

  「你們睡著了嗎?」從廚房裡傳來簡的聲音,「外面這麼安靜。」

  「我們在想問題。」我說。

  詹姆斯靠在椅背上,「你在這裡過得快活嗎?」他問我。

  我聳了聳肩膀。

  「我聽說不知在什麼地方有一個國家,」他說,「是個被冷落者聚集的天堂。」

  我吸了吸鼻子,想跟他開個玩笑,「是亞特蘭蒂斯島嗎?它早已沉沒在直布羅陀海峽了。要麼就是一個幻想中的國度。」

  「我是認真的。」他的眼中流露出渴望的神情,「也許我們會在那裡找到自由。那是一種真正的自由,我們再也不需要在湯普森城當牛做馬了。我有時感到,現在我們就像一群受過訓練的小動物,必須按照主人的臉色行事,讓幹什麼就得幹什麼。這種生活日復一日,永遠沒有出頭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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