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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所有的不確定因素都被排除了。我們已經清楚了我們現在的關係。我們知道對方在感覺些什麼,在想些什麼。

  由此開始,我們便滔滔不絕地談了起來,雙方搶著說話,不斷發生爭論,重複,略過兩個互不相關的故事中相互交叉的多彩畫面。她說她很後悔跨出了家門,可是由於大固執,以致于不願回來向我道歉。我告訴她說,我一直試圖得到她的消息,可是我始終害怕跟她取得聯繫。我告訴她我離開了自動化界面公司,我告訴她我見到菲利普和平民恐怖主義者組織的經過,但是我沒有告訴她我殺死斯圖爾特的事,以及恐怖主義組織後來實行的一系列舉動。她告訴我她發現自己也是一名被冷落者,當女招待時,她遇到另一位被冷落的中年女子,並跟她一起來到了湯普森。

  我們對於能夠再次見面都感到了驚訝。我們碰巧選擇了這個地方,而不是別處相遇了。

  「我們是天生的一對兒,命中註定要在一起。」簡的聲音裡透露著某種開玩笑的意味。

  「也許真的如此。」我說。

  我們拿著各自挑選的食品,去了她的住宅,一個一層樓高的公寓,距離主幹大街不遠。我很吃驚地發現她有許多陳舊的老式家具,她從我們的老家帶來,擺在了寬敞的起居室裡。很明顯她感到沒有必要向任何人證明任何東西。這裡看不到任何能使這間房子看上去不同尋常或者別具一格的企圖;只是按照她自己的方式佈置了她喜歡的那些家具。在她這裡我感到舒適,渾身上下感到輕鬆自如,儘管我從理性上意識到簡的品位十分平庸和不具特色,但它仍然令我感到高興。我感到一切都恰到好處。

  我怎麼就沒有注意到簡是個被冷落者?

  是什麼原因使我以前就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呢?

  我猜想是我的愚昧所致。

  她為我們做了晚餐,是烤雞和速凍米飯。我們就像回到了過去。我躺在我們的長沙發上看電視,她在廚房裡忙個不停,我們在起居室裡一邊吃著晚飯,一邊觀看電視上正在播放的「瀕臨危險」,那情形就像我們是一對從來沒有分開過的恩愛夫妻。我們的節奏,習慣和談話方式,以及她的那些小小的性格特點全都沒有改變。我們談著當前流行的淺薄話題,我已經不記得自己曾經有過這樣的快樂。

  晚飯之後,我幫她洗盤子。當簡擦乾最後一件餐具時,我開始沉默了。她一定注意到了這點,因為她抬起了頭,「你怎麼啦?」

  「什麼?」

  「你怎麼不說話了?」

  我看著她,神經質地舔了舔乾裂的嘴唇,「我們是不是去該——」

  「——你是說去做愛嗎?」她替我說了。

  「——你想要嗎?」我說。

  我們都笑了。

  她看著我,她那飽滿而鮮紅的雙唇極度敏感,「是的,」她回答了我,用塗滿肥皂沫的雙手摸著我的臉頰,踮起腳尖來吻了我。

  那天夜晚我們根本不需要進行任何排練。還沒有等到脫掉衣服,兩人就已經迫不及待了,我趴在她身上,她伸開雙腿,引導著我的進入。

  興奮過後,我困倦已極,感到昏昏欲睡,很快便進入了無夢的世界。深夜的某個時候,我被她弄醒,我們又來了一次。

  第二天早晨,我打電話請了病假,人事部助理瑪吉。蘭接了電話,當她說話時,我通過電話線幾乎聽見了她的笑聲,「我們已經猜想到你今天早晨會請假。」

  有人在監視我。

  我儘量使自己的聲音保持不變,「真的嗎?」

  「沒有關係。你們已經很久沒有見面了。」

  對我的私生活有如此密切的瞭解,這種情況應該使我感到憤怒,可是事實上她的話卻沒有激怒我。我發現自己在對著話簡笑,「謝謝你,瑪吉,」我說,「明天見。」

  「再見。」

  我從起居室的窗簾建裡觀望著外面的世界,我看到亞利桑那州明亮的藍色天空,我知道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毀掉我們的這一天。

  我回到床上,簡正在等待著。

  第41章 重燃愛火

  又一個週末,我搬進了簡的公寓。

  我只帶了我在湯普森隨身攜帶的一些衣服和私人用品。我把其他東西都留給了下一任私人公寓的房主人。

  我在起居室的地板上打開了箱子,看見了簡的那條褲子。

  我離開家時隨身帶走了它。我把它遞給了她,她拿在手裡翻來覆去地看著,「我簡直不敢相信你還保存著這個,」她說。她微微一笑,「你在幹嗎?喜歡那氣味兒嗎?」

  「不,」我承認了,「我只是……隨身攜帶著。我想保留它。」

  「能使你想起我嗎?」

  我點了點頭,「是的,它能使我想起你。」

  「你在這裡等一下。」她走出了臥室,幾分鐘之後,手裡拿著一件我的舊T恤衫回來了。那是一件免費的促銷商品,是我在加州大學佈雷亞分校念書時得到的,通常我在洗車時穿它。

  「我偷走了這件衣服,」她說,「當我想你的時候,我身邊需要有一些你的東西。」

  「我居然沒有發現它不見了。」

  「你不會注意到的。」她坐在我身旁,腦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一直都在想念著你。」

  那你為什麼還要離開我?我差點兒問出口。

  可是我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彎下腰來,托著她的下巴吻了她。

  我很快活,真的,我覺得開心極了。我想,那是因為我跟簡都是平庸的人,否則不會有這種感覺。整個美國、以至於整個世界上,每天每夜都有成千上萬的人跟我們有著同樣的感覺。

  然而對於我來說,它奇妙極了,簡直獨一無二,我心中充滿了滿足感。

  我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相處得更加融洽、和諧。分手之前我們兩人之間原有的障礙已經蕩然無存,我們親密而敞開心扉地相互交流著一切,過去對我們的關係造成損害的形式的誤解都已經不存在了。

  我們的性生活比起過去來得更加積極。早晨、夜晚和週末的中午,我們都要做愛。然而過去的恐懼和焦慮仍然沒有消失,甚至在我們享受著新的愛情生活的快樂時,我發現我自己仍然想知道,簡是否真的像我一樣發自內心地、全心全意地體驗到了一種滿足感。星期日早晨,當我躺在長沙發上讀報紙時,簡解開我的睡衣,撫摩著我的身體,迅速地吻了我。我放下報紙,看著她,決定說出我心裡所想的,「我能使你滿足嗎?」我說。

  她抬起頭來看著我,「你又開始提那個老話題了?」

  「對,還是那個老話題。」

  她搖了搖頭,笑了。她的表情中沒有原來那種迫不及待和煩躁不安的跡象,「非常完美,」她說,「這有點兒像『金鎖和三隻灰熊』的故事。你知道嗎,一碗粥太熱,另一碗粥太涼,還有一碗不冷不熱正合適。你正是那個最最合適的人。對我來說你簡直出色極了。」

  我放下手裡的報紙,把她拉到我的身上來。

  我們在長沙發上又來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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