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惡化 | 上頁 下頁 |
八五 |
|
他端詳著我的面孔,把我研究了半天,最後滿意地點了點頭,用一隻手拍了拍我的肩膀,「『那好吧。我們去安排一下你的住處。」 我跟著拉爾夫走出了大門。我不知道究竟為什麼不願意把菲利普的真實情況,關於他殺害那兩個小女孩、關於他的「直覺」 以及他的所有一切統統告訴拉爾夫。是因為我對於他的忠實超過了對自己的良心嗎?或者因為……或者因為在我的心靈深處,我仍然相信菲利普是正確的。如果他不殺害那兩個小女孩,我們中間也許真的會有一些可怕的事情發生。 不。這種想法太愚蠢了。 可是菲利普的「直覺」應該是對的。難道不對嗎? 拉爾夫穿過停車場,徑直向一輛白色汽車走去,「如果你們願意工作,我們有多種職業可供你們選擇,我們這裡從來不受經濟蕭條的影響。」 我點了點頭,假裝自己在專心致志地聽他說話。 「如果需要的話,你們可以體幾天假,調整一下自己,休假之後如果仍想工作,可以來找我。」 我們坐進了汽車,他開始向我描述我的那套帶家具的私人公寓。他的話剛說了一半便停住了。這時我們的汽車已經開到了一條彩旗飄舞的大街前。 「這裡在幹什麼?」我問。 「這個週末將要舉行安迪。沃霍爾日大遊行,他們正在為這個節日做準備。」 我這才注意到,所有的路燈杆上都掛滿了彩旗,電話線杆上懸掛著沃霍爾繪製的瑪利蓮。夢露、簡。方達、詹姆斯。汁和伊利莎白。泰勒等等名人的肖像畫。 「安迪。沃霍爾日?」我問道。 「這是我們最重要的節日之一。」 「最重要的節日?」 「也就是說,一個人在這一天裡可以出名15分鐘,」拉爾夫說,「受到人們長達15分鐘的關注。我們為此而祈禱,這是我們希望得到的東西。」 我剛準備表示異議,並向他流露出諷刺的神情,但是我制止了自己。我這是在幹什麼?為什麼要剝奪這些一生中從未受到過注意的人們獲得別人承認的權利?我們也曾經生活在陽光下,也有過15分鐘出名的經歷。即使平民恐怖組織從未得到過社會承認,我們的活動卻確確實實地記錄在案了,同時媒體對我們也進行了報道,所有的錄像帶都可以證明這一點。我回憶起在追隨菲利普之前我的那些煩惱和絕望,我找不到任何理由譴責這些跟我們有著同樣追求的可悲的靈魂。 我專心致志地觀看著一隻巨大的展板,它掛在街頭的一隻臨時支架上,「以前有沒有被冷落者變成名人的例子?」我問拉爾夫。 「1970年,我們這裡有一個搖滾組合登上了排行榜。樂隊叫做『胡椒樹同謀』,專集的主打歌曲名叫《陽光世界》。」 「我有那張唱片!」我說,「我喜歡那首歌曲!那是我父母送給我的第一張唱片!」 他的笑容裡帶著悲涼的味道,「我們都有這張唱片。大家都喜歡它。但是人們對它的熱愛僅僅持續了一個星期。我想,你現在從任何一個不被冷落的人那裡都找不到這首歌曲了。也許有些敘多歲的人還把它收藏在車庫的舊箱子裡,多數人手裡的這張唱片或者已被扔掉,或者已經捐給了慈善機構或救世軍。 我敢保證現在已經沒有任何人記得這首歌曲了。「 「搖滾樂隊現在怎麼樣了?」 「特迪。哈沃德當了我們的部長。」 「其他人呢?」 「羅傑1973年死於吸毒過量;保羅是我們當地電臺的早間新聞主持人,不瞞你說,當年我也曾在搖滾組合裡當過鼓手。」 「哦!」我被他感動了。我真的動了感情,用敬仰的目光重新審視著他。我記得我小的時候曾經坐在床邊,用兩支鉛筆當鼓棒,跟著唱片的節奏敲打著鼓點,並想像自己站在舞臺上,面對著成千上萬個大聲尖叫的女孩子們。我想把這段經歷告訴他,但是看到市長滿臉可笑而又可悲的懷舊之情,我明白了:今天絕對不能跟他談這事。 汽車轉向了另一條大街。「咱們得開快點兒,時間有些晚了。我們現在去看你的私人公寓。」 第39章 接受安排 我在市政廳計劃部找了一份工作,專門審查報送來市政廳的建築項目。這是一項枯燥乏味的工作,鑒於我本人就是一個枯燥乏味的人,我的周圍也都是一些枯燥乏味的人,因此從理論上來說,我應該喜歡這份工作。 然而我並不喜歡它。 這使我感到吃驚。過去,我的喜怒哀樂和情緒波動,甚至我的脈搏跳動始終與菲利普及其他恐怖分子保持著一致,毋庸置疑,我在湯普森的生活應該比以前更加輕鬆愉快,我應該更加快樂和幸福。 事實卻並非如此。 這並不是我的新同事們的錯誤,他們舉著雙手迎接我的到來,在我第一天工作結束以後,他們甚至還邀請我一起去墨西哥餐廳共度快樂時光。錯誤是我自己造成的。也許我不應該對這份工作有過高的期望。可是我感到失望了。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什麼魔力。當初我剛剛來到湯普森城時,原以為一切都很完美,所有的一切都合我的口味,可是實際情況並不是這樣。儘管我周圍是一些跟我完全一樣的人,我仍然跟過去一樣地感到了孤獨和冷落。 我不得不承認,我的私人公寓是個相當不錯的住所。拉爾夫把我帶到了湖濱小區,那是一套兩居室並帶家具的公寓,公寓外面是一條彎彎曲曲的人造水道,緊接著是一片約11英尺長的綠化帶。我對這裡的壞境十分滿意,但是由於多年來跟其他恐怖組織夥伴長期混居在同一個狹窄的空間裡,突然間擁有了這麼多房間使我感到惴揣不安。 我忽然想起了那些恐怖組織夥伴們。 自從我搬來之後,我們大家已經有一個星期沒有見面了。 對這一點我早有預感。我曾經邀請詹姆斯、唐、吉姆和瑪利來我的私人公寓做客,我也去拜訪過他們的新家,但是由於我們住在城市的兩端,幾乎隔著整座城市,而且沒有兩個人在同一個街區以內工作,因此我們變得相互之間很少來往了。 我有一種感覺,這種狀況是事先有計劃、有目的、同時經過精心安排的。我感到不可思議。他們究竟為什麼要這樣做?我們既然生活在自己人中間,為什麼還要被人為地分隔開?這種做法簡直毫無意義。 跟恐怖主義者在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之後,我現在變得越來越多疑了。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變成了妄想狂。 無論出於什麼樣的原因,我們已經難得見上一面了。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