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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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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這麼回事,我告訴自己。我的需要和願望不會如此一般化。我也不是一個如此平庸的人。可是實際上我就是一個如此平庸的人。 「這裡有被冷落者嗎?」我問拉爾夫,「他們中間有沒有普通的夫妻?」 「有。有時也會有。」他笑了,「儘管愛情是盲目的,然而對於愛我們的人來說,我們並不是被冷落的人。」 「有沒有人嘗試著探討一下我們究竟是什麼人?我們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種樣子?」 「有人嘗試過。我的意思是,經常有人要求我們填寫各種問卷,或者打電話進行民意測驗。 他們要求全城所有的人每年做一次體格檢查,這完全不同於我所知道的任何一種體格檢查。那些公司沒有把我們作為人來關心,他們只關心我們是否做了他們要求我們做的事情。「 「這地方有多少年歷史了?」瑪利問道。 「這座城市建立於1963年,當時它叫做奧茲,隸屬於奧茲企業。湯普森企業於1979年從奧茲手裡接管了它,並將名稱更改為湯普森城。」 「難道它的一切活動必須符合國家的意志嗎?」 「當然如此。否則它便失去了存在的理由。湯普森城6O年代末甚至發生過暴亂,可借你們沒有看到。那些年輕人說,我們再也不想遭受冷落了,我們希望得到人們的認可。我認為他們那時並沒有完全認識到自己是什麼人。他們以為自己就像少數族群那樣受到了統治者的壓迫。當時奧茲總部發生了抗議行動,這次行動被平息下去以後,接著便發生了暴亂,兩起行動前呼後應。」他停住了腳步,四處張望著,然後壓低了嗓音,「他們派私人軍隊前來鎮壓,最後平息了暴亂。110名無辜市民死在了槍口下。這條新聞從來沒有播出過,即使有人親眼目睹了整個現場,他們也不會記得了。部隊進駐城市之後,在這裡建立了兵營,並開始濫殺無辜市民。他們見人就開槍,根本不在乎殺死的是什麼人,也不在乎他們正在幹什麼。」他又掃了一眼周圍,確信沒有人偷聽,「千萬不要說出去,這個話題不宜公開談論。」我點了點頭。 「自從那次事件之後,我們獲得了更大的自主權,但那是由於我們的屈服。我們知道自己具有可利用性。」他搖了搖頭,「時代改變了,我們也在改變。現在我們敢於對公司說不。」他聳聳肩膀,「事情就是這樣。」 我們繼續向前走,半天沒有一個人說話。這時我們來到了菲爾茨夫人曲奇餅屋,它位於一家沒有風格的畫店和沒有特色的鞋店之間,「哦,你們一定得嘗嘗這裡的曲奇餅,它是世界上最好的。」 我們站在窗口,一個託盤接一個託盤地看過去。我能夠聞到烤甜餅的香味兒,那是一種濃郁而甜蜜的巧克力的誘人香味兒。 餅屋還沒有開張。拉爾夫在櫥窗上使勁兒敲了兩下,一位身穿紅白外套的中年女人推開窗戶,探出了腦袋,「什麼事兒廣」我們又來了幾位新主顧,格蘭達。能不能請他們品嘗一下你的手藝?「 那女人看了看我們,向我們微笑致意,然後轉過身去,向市長先生說:「沒問題,」她說,「我可以為他們準備一些。至於你嗎,只好等開門以後再說。」 「哦,格蘭達——」 「別跟我『格蘭達』、『格蘭達』地叫個不停。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你想讓他們嘗一嘗,說穿了,其實是你自己想來上一塊兒。」 「我經不住它的誘惑。我太喜歡你的——」 「好了,拿著。用這塊甜餅堵住你的嘴巴。」 她把一塊特大號的甜餅遞給拉爾夫,將其他幾塊分給我們幾個人。我們拿著完美無瑕的可口甜餅開始往外走。 我咬了一口。我希望自己討厭這塊甜餅的味道,以此證明我不是一個普通而平庸的人,我的品位跟拉爾夫的不同。可是我的確太喜歡這甜餅的滋味了。它放了那麼多的巧克力和花生醬,完全是我夢中的理想配方,好吃極了。它如此地完美無瑕,使我感到它簡直就是特意為我製作的。 這事兒真讓人感到可怕。 特別是當我知道全城每個人都跟我想法一致的時候。 我們傻乎乎地站在那裡,一邊吃一邊談論著甜餅的味道如何之好。我看了看周圍。我原來以為湯普森是座真正的城市,一個真正的社會,而不是什麼公司的實驗基地。我有些喜歡沙漠棕櫚市,還有些喜歡我遠在佈雷亞的公寓。 同時我也有些喜歡這裡。 我們繼續前進,大約在午餐時分回到了市政廳。那些秘書。 職員們已經回到了大樓裡。拉爾夫從他的寫字臺上拿起文件夾,帶我們上樓,把文件夾交給「住房和社會發展部」櫃檯後面的一位女子。 「這是丹尼斯小姐,她會幫你們找到住處的,」拉爾夫說,「她會派人帶領你們去找,直到你們滿意為止。我想你們都希望找一個帶家具的公寓吧?」 我們點了點頭。 「沒問題。」他轉身看著我,「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希望你跟我走。我會幫你找一個合適的地方。」 我點點頭,「好的,」我對其他人擺了擺手,「大家再見了。」 「再見。」詹姆斯說。 「再見。」瑪利對我笑了笑,「我想我們大家會在這裡過得非常愉快的。」她緊緊拉著吉姆的手。 「但願如此。」我說。 我向唐點頭告別,跟拉爾夫一起下了樓梯。 市長在大堂裡對我說:「我喜歡你,也信任你,對你有好感,才決定單獨向你瞭解有關菲利普的情況。」 「他怎麼啦?」我不知道他指的是哪方面的情況。」「今天早晨我一直都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我猜不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想告訴你,菲利普又要成為你們的領導了。這樣一個引人注目的傢伙過幾天就要來了,而你們的表情卻好像在說,他這個人從來就不存在。你們是不是感到了失落?「 「是的。」我承認了。 「菲利普……他有什麼問題嗎?在他來之前,有沒有什麼事先應該讓我知道的情況? 我猶豫了,「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意思。」 「我該怎麼向你解釋呢?有一些被冷落的人……讓我想想該怎麼說……他們心理上不大正常,也就是說精神出軌了,或者說大腦裡面短路了。我以前見過這種情況。從前我們這裡有個縱火狂,他從表面上看是一個極其正常的人,可是他總是強迫自己到處放火,他說他看見那些房子裡住著巨大的蜘蛛。還有一個人幻想自己在同敵對族群對話,他們要他使狗受精,以便重新調整世界人口結構。我們抓他的時候,他正趴在一隻愛爾蘭諜犬身上發情。儘管這種人只占了其中很小一部分,但是他們給我們製造了大量的麻煩。」 我儘量使自己嗓音清晰地問他,「是什麼原因使你認為菲利普屬這種類型的人?」 「我不知道。每當我們談起他時,你們大家或者沉默不語,或者噓噓地互相警告,之後便保持緘默。你們的態度使我感覺到,其中肯定有問題。我想補充一句,我說的那些人跟菲利普一樣,既有魅力、又有領導才能。其中一位是著名的中學教師,另一位是我的前任,湯普森城上一任市長。」 「哪一位是前任市長?」 「就是那個騎在狗身上的瘋子。」 「菲利普絕對不會做出那種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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