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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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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公開了我的反對意見,試著把我的觀點傳達給其他那些被冷落的人。但是我再也沒有向菲利普低頭,其他人沒有勇氣跟他作對。 我們把時間定在感恩節過後的那個星期六,那一天家庭樂園肯定熱鬧非凡。這事一定會成為重大新聞。我們會被各種媒體炒得沸沸揚揚。 星期四,瑪利做了一頓感恩節大餐,我們在菲利普的房間裡吃了飯,整整一天時間都被消耗在電視機前,在橄欖球賽和分界地馬拉松大賽這兩個節目之間不停地換來換去。菲利普跟我們一起吃了晚餐,但是其他時間他都一個人在樓上工作。 星期五晚上,也就是襲擊行動的前夜,我們大家又去營銷辦公室——或者按照菲利普的說法是戰爭指揮部——集合開會。 這一次他鋪開了一張家庭樂園的平面圖,用紅筆點出了遊樂場裡那些具體的地點。 「以下是我們的分工,」他說,「史蒂夫和瑪利,比爾和保羅,朱尼亞和吉姆,托米和巴斯特,唐和詹姆斯,皮特和約翰,鮑勃和我。我們乘坐的汽車在這裡停放,這是我們要走的路線,這是要搭乘的火車……」 他詳細地向我們描述了計劃,然後讓每個人大聲複述自己的任務。我的任務是陪菲利普乘坐梅塞迪斯。我們必須在中午到達,然後步行通過入口處的大門,我攜帶炸藥包,菲利普攜帶遙控引爆裝置。我們在那裡呆兩個小時,然後乘車去商店,假裝成普通遊客,在兩點一刻準時參加樂園組織的瘋狂旅程,遊戲將近結束時,我們的車輛已經開來,我迅速從車裡跳出來,將炸彈放在某個傢伙的背後,接著又跳進來。我們留下車,步行去火車站,上火車以後就呆在車裡,直到所有成員都上了火車,然後菲利普引爆我們的炸藥,其他人也引爆他們的炸藥。我們在老城火車站下車,離開公園。 菲利普讓每個人重複一遍自己的時間安排,其時我一直在觀察著他,我很奇怪,為什麼他要挑我做他的合作夥伴。並不是因為我是他的左右手;這件事早已盡人皆知。 也許因為他不再信任我,需要對我進行監視。 散會以後,我們正要離開,他喊了一聲我的名字,讓我呆一會兒再走。其他人走回了他們各自的住處,只有我留了下來。 菲利普從地圖上拿下了紅色圖釘,收起桌上的地圖,把它疊起來,「我知道你對這事兒的看法,」他說,「但是我希望你能跟我們一起去。」 他一邊疊地圖一邊低著頭對我說話,始終沒有抬頭看我一眼。我意識到,他正在試圖以他自己的方式跟我和解。他希望向我道歉。我斜靠在門旁的牆邊,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他低頭看著手裡的圖釘,玩弄著它們,「當一名恐怖主義者沒那麼容易。從來沒有一定之規,也沒有現成的傳統可以依據。 一切全靠我們自己一邊摸索一邊建立。有時我們也犯錯誤。有時我們無法判斷究竟是對是錯,直到一切變為事實。「他終於抬起頭看著我,」我想說的就是這些。「 我點了點頭。我不能肯定他究竟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樣的回答。我甚至不敢肯定他究竟說了些什麼。 我們兩人四目相對地注視著。 後來我走出了辦公室,回到了我的房間。 我們在寂靜中開車來到了家庭樂園,寂靜中充斥著緊張的空氣。菲利普打開了收音機。那是個我不喜歡的波段。但是我讓它繼續響著,因為有聊勝於無。 我們把車停在一個懸掛著「停」字的路燈旁,穿過停車場,走進了入口處的大門。 在我們剛剛踏進遊樂場的一刹那,計劃將要進行的襲擊事件似乎變成了一塊巨大的磨盤,在它的重擊之下我喘不上氣來,我的腦袋直發暈。我不得不停下腳步,閉上眼睛,重新調整呼吸。當我重新睜開眼睛時,我看到大批的人流從老城車站蜂擁而來,穿過魔術商店,走過了歷史博物館。一匹馬拉著一輛四輪車開了過去,馬身上的鈴檔叮叮噹當響個不停。在我的前方,在大街的盡頭,我能夠看到優美動人的童話故事中的城堡。 一家人從我們身旁走過,那個男孩問他的父親,他是否能要一些冰淇淋。 事情很嚴重。眼前是活生生的生活現實。我從來沒有像他這樣跟自己的父母討價還價過。我想我們中間沒有任何人做過這樣的事情。也許菲利普例外。 我以前殺過人。不過那種情形跟眼前即將發生的事情很不相同。我的事純粹屬私人恩怨。而今天將要發生的一切卻無異於一場謀殺無辜的殘酷暴行。這裡只有母親,家庭,以及孩子們。 我不想再當平民恐怖主義者了。只要我離開這裡,我就可以不當了。 「我不想幹了。」我告訴菲利普。 「你能幹好,而且你也想幹。」 「如果我真的不想,你能把我怎麼樣?」 「我會殺了你。我會按一下這個遙控引爆器,你背在身上的那些炸藥會把你的屁眼兒炸到地球的另一邊去。」 「你會那樣做嗎?」 「試試看。」 我搖了搖頭,「我不能殺害無辜的老百姓。」 「沒有任何人是無辜的。」 「我們難道不能找個地方把炸藥引爆,而不用真正傷害到任何人嗎?我們仍然可以發佈聲明,我們依舊能夠得到我們所希望得到的關注。但是我們用不著非殺人不可。」 「如果我們真的殺了人,他們會更加認真地對待我們。」 「你已經把信件寄出去了,是嗎?」 「對,還有我們的名片。昨天寄走的。寄給了遊樂場的總經理室。還寄給了阿納海姆警察局,以及本地所有的報紙和電視臺。」 「這真是好極了。他們會收到這些信件的;我們將放置那些炸藥;他們將搜尋炸藥;我們用不著非得毀掉一切。我們仍然能夠得到公眾的注意。」 「你為什麼希望事情會是這樣?」菲利普問道。 「會是怎樣?」 「為什麼你對那些人這麼關心?他們關心過你嗎?他們曾經注意過你嗎?」 「沒有,」我承認,「但是他們也沒有傷害過我。」 「難道必須涉及到你的私人感情你才幹嗎?」 「是的。」 「說實話,我非常討厭你這一點,」他說。他看著大街。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長歎了一聲,「不過有時我自己也這樣想。」 「你真的想把這事幹完嗎?」我向大家站的地方做了一個手勢,「我的意思是,這地方是個家庭樂園。你真的想把那件事幹完,毀掉這個家庭樂園嗎?」 他正想說些什麼,忽然愣住了,形狀詭秘地四下裡看了看。 「什麼事?」 「有點兒變化。你沒有感覺到嗎?」 我搖了搖頭。 「他們正在找我們。」 「什麼——?」 「那些信肯定早就寄到了。郵局真它媽的該死。」他往大街上掃了一圈兒,注意觀察著熙熙攘攘的人群,「他媽的,我看見他們了。」 驚慌的感覺在我心中迅速擴展起來,「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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