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超級女人 | 上頁 下頁
七四


  我本人對那種時髦的圓領緊身衣並不喜歡。這種衣服穿起來你就像「騎賽車的運動員」,我無法接受。而且乳房擠成一條縫,接吻時劇烈顫動,也是相當不舒服的。遺憾的是,確實還有少數婦女堅持認為,從圓形的乳房往下看,除了肋骨,應該什麼都看不見,絕不能出現因長年飲食習慣所造成的後果。她們於是迫使自己不惜任何代價去穿那種緊貼皮膚的緊身衣,而且還在下面用三個扣眼把衣服扣住,這樣每次解手前後所帶來的無休止的麻煩我實在難以想像。反正我堅決拒絕購買這種服飾:特別是在公開場合,我總是非常害怕臨時要上洗手間。

  於是我們買了一件黑色無袖套頭衫,即使為參加重要場合而做的高聳髮式也不妨礙穿這種衣服。

  黑色無袖套頭衫不受時間限制,好極了,弗蘭卡說。況且,站在色情演員身旁更顯得莊重些。

  我們站在付款處時,弗蘭西絲卡問,你的意見呢?我就穿著我那套弗蘭卡女士服。

  「您怎麼付款?」嚼口香糖的售貨員問,「現金、信用卡還是支票?」

  「信用卡。」埃諾說,他已經取出了皮夾。

  「支票。」說著,我的手便伸進了手提包。

  我們互相看了看。

  「我是想送給你的。」埃諾見怪地說。

  「不,你即使離婚一千次我也不會送你一分錢的。」

  女售貨員暫時停止了咀嚼,不解地看看我,又看看他。

  我非常堅決地填好了支票,放到收款員的桌子上。

  歸根結蒂,你就不能寫婦女解放之類的書,以主張獨身幸福和有成就作家的身份在電視上亮相,然後還讓既無血緣又無姻親關係的男人為你買性感的透明服裝。這是人們必然得出的結論。我們還在隔壁的一家大鞋店買了一雙高跟鞋,前不久我還帶著孩子們在這裡買過便鞋。我向孩子們曾玩耍過的遊樂場瞥了一眼,現在是別人家的菲利普和安妮-卡特琳在那裡玩耍。

  弗蘭西絲卡,你就享享福吧!你現在根本不必蹲在地上為孩子們汗津津的雙腳套上價格昂貴的童鞋!你可以武裝武裝你自己那兩隻高貴的腳了!

  當我們提著時裝紙袋,手挽著手走過購物區時,我一下子意識到,我們現在伊然成了世人夢寐以求的理想的一對。不管怎麼說,我們很像一些婦女作品或廣告中大肆宣傳的那種夢幻般的一對,比如在為漢堡-曼海姆保險公司、強力香檳酒和佳美麗衛生巾所做的廣告中就是這樣,連「顯示您良好信譽」的信用卡也用這種夢幻般的一對做廣告。腳著高跟鞋,手提時裝袋,挽著丈夫的手臂徜徉在步行街上,這對一位婦女來說無疑是世界上最大的幸福。

  我們走過一家大書店,幾星期前我曾在這裡和那位不認識弗蘭卡·西絲的女售書員有過一次失望的接觸。

  「我們進去一下吧?」

  埃諾和我一樣,都急於知道書的銷售情況。

  我們走進書店,以搜索的目光向四周看了看。

  「我可以為您效勞嗎?」還是那位額前垂著一綹頭髮、臉上戴著眼鏡的女售書員!當然,她沒有認出我。因為我上次穿著防雨短上衣,是給孩子們朗讀帕派兒童讀物的母親,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而現在則是身著橘紅色套裝、手挽著信心十足的丈夫的身材修長的女商務顧問,兩者之間沒有絲毫相似之處。當然,要是售貨員這次再不知好歹地在登記簿中瞎翻的話,我會把時裝袋摔到她頭上去的!

  「您找哪本書?」

  「弗蘭卡·西絲的。」埃諾只說了個名字。

  「《獨身幸福》。」售貨員脫口而出,「書都堆放在樓梯間,另外在樓下的暢銷書櫃上和二樓婦女作品部的弗蘭卡·西絲專櫃都有出售!櫥窗裡也有,當然還有精裝本!」

  「謝謝,」埃諾說,「夠了。」我們轉身準備離開。我真想大聲歡呼,好不容易才克制住了,沒有叫出來。呸,你這個喜怒無常的眼鏡蛇!

  「那,您不想買一本嗎?我非常願意向您推薦!這本書非常有意思,我們一天售出三百多本呢!」

  「好了,就這樣吧!」我說著,拉了拉我丈夫的袖子。

  「再說,這本書很快就要拍成電影了!」額前垂著一綹頭髮的售貨員無奈地在我們身後大聲說。她有什麼做得不對的?

  「我們知道書的內容。」我傲慢地回頭說了一句,昂首闊步地走了。

  「我們自己就是!」埃諾的這句話更使女售貨員迷惑不解。

  我們離開書店時,售貨員瞪大了眼睛看著我們,沒有說話。

  「我們自己就是,這話你覺得怎麼樣?」

  「獨身幸福。」埃諾說,「我們就是這樣,難道不是嗎?」

  「是的,」我喜形於色,「你自己提到了這個問題!……」

  埃諾突然站住了,嚴肅地看著我。

  「你知道,我現在提到這問題……不過……阿爾瑪·瑪蒂爾常說……你究竟為什麼不願意結婚……我是說,如果你離了婚的話。」

  「埃諾,」我說,「難道還要我跟你說嗎?」我踮起高跟鞋的腳尖,貼在他耳邊輕聲說道:「請不要和我結婚!」

  「可以考慮。」埃諾說,「對我來說,這麼辦是最合適的!」

  「我知道,親愛的。」我說。

  然後,我們手挽著手,漫無目的地開始閒逛起來。

  威爾·格羅斯正在生我的氣,我一到家就感覺出來了。

  「你看,你像個什麼樣子?」

  「喲,不就像個愛社交的女人嘛!怎麼啦?出什麼事啦?你怎麼沒有待在自己的別墅裡?」

  也許他覺得別墅裡太空、太冷。他的說話聲在大理石牆壁的反射下發著回聲。窗前的鐵柵欄投下一片陰森森的黑影。哪兒都見不到替他做湯的帕拉!他覺得像被開除出這個家庭似的。

  我那可憐巴巴的威爾身穿休閒服,此時正坐在樓梯上,像個漫不經心的、脖子上掛著鑰匙的孩子。可惡,真可惡,狠心的媽媽!把孩子單獨留在家裡,自己則同對門有錢的鄰居去採購昂貴的破爛貨!可憐的孩子手裡拿著一本卷了邊的畫報。

  「你在那裡看什麼?感到無聊了,是嗎?」

  我同情地看著他。他臉色蒼白,一看就知道,他缺乏戶外鍛煉,呼吸新鮮空氣少。他最好做點兒像割草這樣的室外活動,或者在他未來的宅子裡鬧鬧也好!這才是他需要的!現在做這些戶外活動正是時候,因為維勒一家不再去別墅裡幹活了,而是到我們這兒來幹了!

  威爾·格羅斯不無失望地注意到了這些不愉快的變化。

  「你在充當闊太太還是其他什麼人物?」威爾·格羅斯不高興地打量著我。

  我告訴他,我當了五年家庭婦女,老是穿著牛仔褲和髒兮兮的套衫,而現在對比較整潔的服飾發生了興趣。至於今後什麼時間穿,那得看是否有合適的機會,譬如說上電視。

  我突然產生的這種勝利的喜悅感實在難以用語言來形容。

  至於他向我投來的目光就根本用不著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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