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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所有捲簾式百葉窗就像被一隻無形的手臂操縱著,同時放了下來。

  我坐在躺椅上,雙手捧著斟滿啤酒的杯子,目不轉睛地看著這一壯觀的美景。

  這與天上的月蝕又有什麼兩樣?

  埃諾坐在我身旁,他挺起胸膛,莊嚴地舉起啤酒杯。

  「怎麼樣?設計巧妙吧?這是一種最新的系統。到今天為止只有美國有……」

  這時,我突然感到一隻冰冷的啤酒杯貼在我的肩頭。

  埃諾突然跳起身,撲倒在地,啤酒杯啪的一聲摔得粉碎。

  這一切僅僅發生在幾秒鐘之內。出什麼事了?

  救命!謀殺!警察!他被無聲手槍擊中了?

  埃諾匍匐在地,以驚人的速度爬過平臺。這時,平臺上方的捲簾式百葉窗正在關閉。就在最後一秒鐘,他消失在百葉窗下。

  深邃的黑暗。

  痛苦的寂靜。

  我心跳得沒一點主意。

  出什麼事了?

  埃諾!親愛的!親愛的埃諾!我才發現你是多麼誠實可靠!我需要你!你快從黑暗中出來啊!要是沒有你,我可怎麼活下去呀!

  這時,平臺上方的捲簾式百葉窗又慢慢地卷了上去。從房間縫隙中透出的一縷微光中還能朦朧地辨出埃諾的身影。他像魯迪·卡累爾主持的《鵲橋》節目中的徵婚人那樣站在平臺門後:在贏得這場生死攸關的賭博後,他變得精明無比,他的身影緩慢地、慢得有些折磨人地展現在正瞪大眼睛看著他的人面前。

  我突然什麼都明白了。

  要是埃諾不夠沉著的話,我們早被關在門外了。這一夜我們就得披著紅毛毯坐在平臺上了!可這時孩子們正天真無邪地躺在屋子裡呢!

  孩子們單獨呆在漆黑的夜裡,沒有一點兒生氣,這對他們是多大的恐怖呀!

  悲劇性事件!家庭不幸!嬰兒生產後遺症!這一切他在最後一刻都讓我們避免了。

  我顫巍巍地站起身來,一直等到捲簾窗重新卷了上去。

  我緊張的心情終於鬆弛下來,無力地靠在埃諾寬大的懷裡,他用有力的雙手擁抱著我。

  不,沒有這個男人我是無法生活的。

  沒有埃諾,我是永遠不會幸福的。

  「他們邀請你參加電視臺的名人座談。」埃諾有一天中午來我家小坐時說道。當時我正坐在桌旁修改電影腳本,這是最後一次修改,我不願意這時受到打擾。

  「什麼名人座談?」我想起在穆赫鎮和鎮長、志願消防隊隊長以及當地的特雷莎女士舉行的一次懇談會,討論的題目是《這個男人還值一文錢嗎?》。

  「節目叫《自愛》。」埃諾喜形於色地說,啪的一聲把一封信摔到桌子上。在電視臺彩色台標下寫著:以特邀嘉賓的身份參加《自愛》這一節目的播出。信上寫道,他們很榮幸地邀請我下週三晚上十一點鐘在瑪麗蒂姆飯店出席一個座談會,參加的有女演員、政治家以及一位名演員的丈夫,當然還有節目主持人米勒-施米克先生,大家在一起聊聊。酬金、補貼及增值稅均照發,晚上在瑪麗蒂姆飯店下榻。

  我張大了眼睛瞪著埃諾。「他們怎麼會想到我呢?」

  「你看。」埃諾自豪地說,同時把一個透明信封放在信的旁邊。在一手工製作的高級紙張上有一個用字母組成的圓圈,上半個圓圈寫的是「推介弗蘭卡·西絲」,下半個圓圈由「埃諾·溫克爾博士」這幾個字母組成。

  我吃驚不小,看起來是真正有專業水平的。

  「就應該這麼辦!」埃諾自豪地俯身看著我。

  「你做得很對。」我贊許地說。

  「那還不吻吻我?」

  「沒問題。」

  「這個吻是發自內心的。」

  「謝謝,謝謝,親愛的埃諾,你呀!」我勇敢地吻了吻他的雙頰。

  「為你這麼漂亮能幹的女士效勞是我的樂趣。」埃諾喜滋滋地說,然後稍稍離開我一些。

  「你穿什麼衣服?」

  「不知道!」色情女演員會穿什麼衣服呢?

  「我想,我們可以視情況而定。」埃諾啟發說,「帕拉今天在這裡能呆多久?」

  「到兩點半,和平時一樣。」

  「兩點半以後孩子們可以到我母親那兒去。」埃諾顯然已經做出了決定。「我下午的安排畢阿特會替我推遲的,我這就給她發個傳真。」

  這樣,幾位準備離婚的女士和先生今天下午就要白等了,他們本來指望今天下午能找到埃諾,爭取早日得到《獨身幸福》中所描述的幸福。

  為了表示安慰,畢阿特會向他們提供有關這方面內容的簽名書籍。她在律師接待室裡擺放著一大批這種內容的書。

  埃諾和我,我們在互相推銷自己。

  儘管如此,還遠遠不夠。

  我本來不想讓孩子們再待在阿爾瑪·瑪蒂爾家的,因為整個上午我都想見到他們。我也不願讓埃諾替我拿著手提包,上嘴唇冒著汗珠,滿臉緊張地站在散發著黴氣的試衣室前,一邊謹慎地透過門簾向裡張望,一邊問:「合適嗎,親愛的?」我不喜歡買衣服時男人站在一旁幫我出主意。我自己最清楚該穿什麼衣服合適。凡是帶花邊、鑲邊、小披肩,哪怕有鈕扣的衣服我都不喜歡。另外,下擺狹小和臀部有活結的也儘量不要。

  不過,埃諾替我做了那麼多事情,我怎好傷害他呢?他為我打開了通往世界的大門。我即使出於禮貌也得帶他一起來C&A連鎖店,讓他透過門簾張望散發著黴氣的試衣室。但要使喚威爾·格羅斯,老實巴交的辦法是不行的。於是,我們把孩子送到阿爾瑪·瑪蒂爾家。她正在草坪上割草,於是不假思索地把兩個孩子像架轅的馬似的放在割草機前,讓他們像個臃腫的百足蟲緩慢曲折地在草地上行進。阿爾瑪·瑪蒂爾總會想出讓人高興的主意!乾脆讓孩子們也參加進來!就這麼簡單!這個建議弗裡茨·費斯特當時要能提出來就好了!不過,正當我要上車的時候,身後傳來了小維利的哭聲。他不願意再割草了。

  哭聲幾乎使我心碎,我忍住了快要奪眶而出的淚水。尊貴的夫人偕同律師駕臨科隆市區,而此時小孩子卻無人照看,他們得穿著尿濕了的褲子,在陌生人家割好幾個小時的草。他們大聲哭叫著,把瘦小的胳膊伸向他們的母親。

  振作起來,弗蘭西絲卡!弗蘭卡暗暗自責:你很清楚,這個孩子是在撒嬌。你一轉身,小維利就全忘了。阿爾瑪·瑪蒂爾只須揮揮耙草的耙子,這種憂傷的場面就會過去了。弗蘭茨反正沒有再轉身向你走的方向看過,自動割草機太使他著迷了。今天晚上,兩個孩子將穿著埃諾留下的舊皮衣,互相高興地敲打著鍋蓋,大嚼煎土豆,把腮幫子鼓得滿滿的,你會認不出他們的!

  當然,我們沒有去C&A連鎖店,而是去了厚赫大街一家高雅的小時裝店,見過世面的女性經常光顧這個地方。我們在那裡沒花多少時間就買了一套橘紅色的女服,包括一件線條分明的短上衣和一條迷你裙。嘴裡嚼著口香糖的女售貨員從埃諾嘴裡得知我們買這套衣服的用途後,建議我們配一件「最時髦的緊身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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