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超級女人 | 上頁 下頁 |
| 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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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律師晾到了外面。 他的床確實很適合我,寬寬的,很舒服,並配有各種舒適的設備。可我沒有使用他那電腦控制的鬧鐘和床腳邊電視的遙控器,也沒有理睬那瓶放在玻璃床頭櫃上的威士忌。我只是小心地把那張放有電子遊戲卡的可自動調節的書桌從我面前推開。我不希望出現一隻鋼臂敲打我的枕頭或出於疏忽敲打我睡在枕頭上的臉。我不希望電子按摩手伸到我的被窩裡,在我的肩上或其他什麼地方亂搗鼓。抱著這一大堆的希望,我爬進了乾淨冰涼的被窩裡。 「沒什麼問題吧,弗蘭西絲卡?」埃諾在門外小聲地問道。 「沒問題。」我滿意地嘟嚷道,「你去幫我辦理買房子的事吧!你聽到了嗎?每隔十分鐘問問維利要不要撒尿!」 「都聽到了,一切照辦。有這麼多事要為你效勞呢!」我聽到埃諾嘟噥著,然後又拖著沉重的步子走下樓梯。 可惜買房子的事並不那麼容易。我不清楚,到底是狡猾的厚赫姆特夫婦有意從劇院裡雇了幾位演員,給他們一筆報酬,叫他們今天下午來看房並裝出一副對房子有莫大興趣的樣子,還是這房子確實是眾人所求的熱門貨。有一點很清楚,房子位置非常理想,位於市森林、拉羅髮廊和維也納森林之問。可是,那些看房子的先生誰會對插著小旗的炸雞、縷式燙髮和沒有車輛來往的山丘小路有我們那樣強烈的興趣呢? 我們好不容易才得到允許觀看房子的內部結構,可是一看到裡面的情況我就大失所望。 屋子外的基調呈深褐色,顯得與眾不同。只要是可以砌牆的地方都砌上了牆。站在走廊裡,人們有理由產生一種空間狹窄的恐懼感。一進屋子,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堵深綠色的玻璃牆。房子的主人顯然是一位不知疲倦的砌牆狂。他把這牆玻璃牆砌在了門口和客廳之問。廚房裝飾得與客人用的廁所一個樣,兩個地方都鋪著深綠色的瓷磚,令人賞心悅目。廚房與外面的唯一連接點是一個很小的遞菜口,上面貼著一張紙條,上寫:「主婦已死,請關窗。」我覺得這張紙條暴露了一種對家庭婦女的敵意,也與社會準則格格不入。在遞菜口的用餐間這邊我看到有一行噴上去的大字:「家庭婦女滾出去!」 綠色玻璃牆的後面是深褐色的客廳。客廳裡又有幾面隔離牆,也許是房子的主人覺得同時看到古雅的寫字臺和窗前的那一小塊花園是一件令人討厭的事才砌了這些牆的。另外,窗戶上掛著沉重的褐色窗簾,窗上鑲嵌的是那種五顏六色的教堂玻璃,為的是不讓冬日的斜陽射進房間裡使人眯眼。那些總在花園裡窺視的小偷和強盜也就看不到屋子裡面的情況,只能急得搓手,看一眼那張古雅的寫字臺聊以自慰了!值得一提的是,吃飯的地方在一個角落裡,位於一面隔離牆後面,幾乎總在黑暗中。從這裡還可以看到通向廚房的遞菜口,可看不到關在遞菜口後面、在鋪著綠色瓷磚的黑暗房間裡拖著病弱的身體幹活的家庭婦女。 一段黑色的石頭樓梯通向樓上的房問。這上面有三個房間,都用深色木板鑲包,木板的後面是非常實用的壁櫃。弗萊辛凱姆珀-厚赫姆特夫人對這種壁櫃的好處津津樂道,竭盡誇獎之能事。但我一想到壁櫃裡有那麼多發黴的鴨絨被、腐爛的床墊、破舊的自行車零件和滿是灰塵的集郵冊時,就表現不出任何激情了。 在孩子住的房間裡,窗戶上沒有裝那種教堂花玻璃,用的只是一般的玻璃。要是把發黴的深褐色窗簾(它也是用來隔房和遮黑的)從天花板上扯下來,這個房間完全可以安安靜靜地住兩個小孩,讓他們在沒有任何空間障礙的環境下長大成人。 衛生間——誰能想得到!——用深綠色瓷磚砌成;另外,它完全按照發明者的想法,用所有可想到的西班牙式牆壁和淋浴間分成了若干小問。如果想到房頂的斜度(撒尿時,身體還得往後傾一傾),做到這一程度也確實費勁不小。此外還有一間儲藏室,面積很小,不能再被分隔,再說它也沒有一扇窗戶,這大概是房主沒有打算在這裡做隔間的緣故吧。 就在我異常失望、決定還是先住在埃裡莎·施密茨那裡時,喋喋不休的弗萊辛凱姆珀-厚赫姆特夫人提醒我看一看地下室。她說,地下室自然也是房子的一部分,包括在房價之中。 我已沒有興趣再看地下室那些被做了隔間的破地方。那裡一定也掛滿了深褐色的窗簾,在用木板隔開的房間裡一定也有很多被這家怕光的家庭淘汰的破爛貨。但埃諾提醒我說,據他所知,這兒曾經住過一對大學生夫婦。於是我又充滿了希望。 僅通往地下室的樓梯就讓人預感到好事即將出現。樓梯上鋪著灰色和紅色花紋相間的精緻地毯。寬敞的客廳被塗成亮麗的黃色和紅色。你只有仔細地看才能注意到天花板的中央有一根窗簾軌道,顯然是以前掛隔間的厚窗簾用的。以前的深褐色壁櫃被漆成了紅白相間的顏色,連同其他紅白家具一起,映照得屋子裡鮮豔奪目。一張高矮適中的淺色橡木小桌周圍放著幾張鮮紅的條絨沙發椅,地毯和沙發都是藍色的。床架成對角線放著,顯然不是用來做隔間的。上面放著的床單顏色鮮黃,就像帕派故事裡小麵包車的顏色一樣。想像力可真豐富!這間房要比其他的房間好得多,是這座房子裡最明亮、最寬敞的房間了!經過仔細觀察我才發現,在安著鐵柵欄的窗戶前只能看到一面陡峭的斜坡,上面長著修剪良好的花草。天花板上成對角線安置的活動軌道上裝著許多很不起眼的小燈泡,射出的光線令人歡快。我的情緒如同四月雷雨後的天氣,很快地由陰轉晴。弗萊辛凱姆珀-厚赫姆特夫人又自豪地領著我看了看安裝著嵌入式櫥櫃、塗成鮮紅色的廚房、鋪有紅白瓷磚的衛生間和大學生曾用過的辦公室(這個地方原先是車庫),空間可真不少!我可以把這兒再租出去,要麼就給保姆住(哎,一想到這事就叫人傷心),以後再給我未來的兒媳婦或其他什麼人住。在這兒,這張五顏六色的客用沙發、許多色彩斑斕的藝術品、淺色的橡木辦公桌以及與之相配的櫃子和書架會使人高興和愉快的。就在這一時刻我意識到,我要買下這座房子,我喜歡上了它,我將在此幸福地度過一生。對白雪公主和兩個小矮人來說,這座房子是再理想不過的了。 我可以把房子整出個樣來,只要有耐心、充滿想像力就行。我一定能做到! 我看了看埃諾。 「要多少錢?」 埃諾沒有理睬我,他顯得有些不高興。他一會兒在牆上、暖氣管和水管上東敲敲,西碰碰,很不以為然地搖搖頭,一會兒掀開馬桶蓋,嘴裡嘟噥著諸如「太一般化了」這樣的話。 「你意見如何?」我小聲地說,「要是有必要,也可以坐在一般化的馬桶蓋上嘛!」對我這一語雙關的話埃諾裝做沒聽見。 我不想讓人敗壞我對這棟位置好得幾乎是夢寐以求的房屋的興致,於是斬釘截鐵地告訴埃諾,我想買這所房子。 「還有很多別的房子可以挑選呢。」埃諾固執地說。 「可是那些房子的位置不理想!」我沖著埃諾吼道,心裡很不服氣,買房子到底是我說了算,還是你說了算? 「我自己很清楚,這所房子還有很多地方需要維修,」我氣惱地說,「可這兒的位置是無價之寶。」 埃諾瞪了我一眼,讓人覺得他的目光中充滿了氰化鉀或老鼠藥。要是其他社會名流碰到這種有毒的目光也許早就當場倒斃了,可它對我卻不管用。 「什麼都可以改變,埃諾,什麼都可以改變,」我強調說,「可是這位置卻不能改變!」 弗萊辛凱姆珀-厚赫姆特夫人高興地看著她的丈夫。要是一個飛蟲落入網中,那蜘蛛夫人大概也是這麼瞅著她的丈夫的。 「我問你,」我用我天生喜歡刨根問底的態度緊追不捨地問,「這座房子到底值多少錢?」 「你有錢也可以買到別的房子。」埃諾說,並做出一副準備離開的樣子。 「我擔心我們會令您失望的,」弗萊辛凱姆珀-厚赫姆特夫人突然插話說,「今天下午來看房的人有優先購買權。另外,昨天晚上也有一些人來看過房子。」 「什麼?還有一些來看房的?」我無力地說,一屁股坐到那張時髦的客用床上。 弗萊辛凱姆珀-厚赫姆特夫人看了看表。 「對不起,我們今天的參觀就到這裡了。」她裝出一副萬分遺憾的樣子。「姆菲,你把房子的平面圖寄給溫克爾先生吧。」 「不知道還有沒有,」姆菲從後面走過來說,「目前所有的平面圖都在別人手裡。」 「沒有平面圖我也要買房子!」我絕望地喊道,「我根本不想把整座房子都拆掉!只想稍做修葺!」 埃諾·溫克爾拉起我的胳膊。 「我母親同兩個孩子在那邊玩,」他對弗萊辛凱姆珀-姆菲夫婦解釋道,「我們想去看看她能否對付得了那兩個孩子。」 我很不情願地讓他扯著我的胳膊走到外面。 「你要幹什麼?」我沖他嚷道,「我要買房子,我腦子很清楚該幹些什麼!」 「我看未必!」埃諾生氣地說。 「是我要買這座房子,而不是你!」我激動地發起了脾氣,「難道我的錢不夠嗎?」 埃諾突然停住腳步,抓住我的上臂。 「你是我所見到的最天真的尤物。」他說,話語中突然有了一種與生氣毫不相干的東西。 說完,他就把濕潤的嘴唇貼近我的嘴唇狂吻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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