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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可能是這樣,」她沉默了一會兒,「但是您為什麼成了一名警察?顯然,您還有一些其他的興趣。您怎麼進入了這一領域?」

  他聳了聳肩:「我說不清楚。有時候我總是對自己感到奇怪。」「不過,您喜歡自己的工作。」

  「我沒有把握。」他想了一會兒,然後他舔了舔嘴唇。他的目光與她的相遇,「您知道,我當警察的第一個月,在一位老苦察傑弗·赫佐格手下工作,我們在沙漠的邊緣,朝薩尼斯洛普方向進行巡邏,那時候我們看到有一輛轎車被廢棄在路邊。我們的確沒有對它想得很多,然而,一天以後我們又一次看到它時,我們決定進行調查。」他從眼鏡上看過去,望瞭望她。「我們發現了一具屍體,就躺在三角葉楊樹附近,而這棵樹則在被廢棄的汽車後面。這是在八月中旬,正處在季風的高峰期。他躺在那裡已經有一段時間,等我們走近他時,我們兩人都被那種氣味所窒息。這個傢伙仰著平躺在沙子上,手臂凍僵在其胸口上,而他的雙手都指著頭。在他前面幾英尺的地方有一支來複槍。他試圖把來複槍放進嘴巴裡,拉上扳機殺死自己,結果子彈穿透腦袋,從其頭部背面射出。」艾倫舔了舔嘴唇,「只是他沒有就這樣死去。在他落到沙子上以前,他的來複槍掉了,他蹣跚地向後走。他的手臂凍僵在那個位置,因為他要伸手去摸來複槍。」

  「我的上帝!」凱茜吸了一口氣。

  艾倫點點頭。「這個地方蒼蠅嗡嗡叫。你可以聽見,它們的叫聲比蟬還要大。我們打了無線電電話,等待著救護車的到來;當救護車來到時,我們把他放在擔架上。他已經全身發腫,但是屍體硬得像木板,我們抓住他襯衣的前面把他抬起來,然後撲通一聲把他放下。我們把他抬起來時,沙子上全是血和幹了的腦漿,就像棕色的膠一樣。蒼蠅…在他頭部的後面,槍孔內外都爬滿了蒼蠅,嗡嗡聲就是從那裡來的。我們把他放在救護車上,開到太平間,然後把他放在裡面,但是,殯儀館人員看了卷宗就告訴我們要把他抬出去。這樣我們就抬著這具血糊糊的屍體,在外邊門前的臺階上等著,一直等到殯儀館人員拿了一瓶殺蟲劑走出來。他花了大約五分鐘左右的時間,把藥噴到這個傢伙頭上的孔裡殺死蒼蠅。」

  「天哪!」凱茜看了看艾倫,想把注意力集中到他的臉上,想把她腦海中的形象抹掉。他不僅能容忍這種職業,而且想積極地把它做好,這個事實已經嚇住了她,但是沒有想出以何種方式去面對。

  「這樣您就成了一名警察想阻止這類事情的發生?」她說,「去阻止暴力?去抓那些搞暴力活動的人?」

  艾倫的嘴巴想說是,但是當他看見她的眼睛時,似乎改變了想法。「我不知道,」他說,「也許吧。」

  當艾倫最後在她家門前離開凱茜時,已經過了午夜。門廊的燈亮著,房子裡的燈已經關掉,在空曠的鄰居周圍,惟一的活動就是一名街道清掃工正在南邊幾個街坊那裡緩慢而又平穩地清掃。

  艾倫走出汽車,繞到前面,幫她下車。凱茜有禮貌地點了點頭:「謝謝您,先生。」

  「不要叫我先生,」艾倫裝著很害怕似的哆嗦了一下,「這使我感覺到好像我還在工作。」

  凱茜開懷大笑。「我過得很愉快。」她說。

  「我也是。」

  令人難堪的沉默,第一個晚上,凱茜突然感到溫暖。這總是約會中使她最害怕的一部分。不管約會進行得怎麼樣,道晚安的接吻總是整個儀式的一部分,是她為晚上的食品和娛樂所必須做的象徵性付出。然而,這一次她沒有感覺是原來熟悉的那種義務感。而是要求的期望。相反,她感到有點渴望,幾乎是非常希望,仿佛她想吻他。但是仍然有點難堪,有點緊張不安,她汗津津的手掌能告訴別人她很緊張。

  艾倫一定會感覺到這一點,他只是簡單地把手伸過去,抓住它並輕柔地拍了一下。「現在事情有點激動,」他說,「正像我肯定你知道的一樣。我沒有很多的空閑時間。但是,如果最近我晚上有空,我想知道你是否想與我再次出去。」

  凱茜意識到她的心在怦怦地跳,響得幾乎已經可以聽到。艾倫的手指在她的手裡感到平滑,感覺很好。她的確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因此只是簡單地點了點頭。

  艾倫微笑著。轉過身去準備離開。「最近幾天我將給你打電話。」他說。

  她伸出手去,又一次抓住了他的手並緊緊地捏了一下:「我將盼望這一天。」

  我將盼望這一天?她確實說了這樣陳腐而又愚蠢的話?她說了,但是艾倫好像沒有在意。他坐進了布朗科汽車,把車倒出車道並在駛離時揮手道別。

  她走進了房子。她的父親已經睡著,為了不打擾他,她踞著腳趾穿過大廳走進房間。她望瞭望床邊的窗戶,想起了蘭迪,韋斯特,把窗簾拉緊,確保那裡連一條可以偷看的縫都沒有。她脫掉了衣服,披著睡衣上床。約會進行得很好,比她希望的好得多,腦子裡充滿了晚上那些場景,在腦海裡重新演了一遍。她人睡後,仍然在體驗這次約會。

  她夢見了戴維。

  他站在門道上,他什麼也沒有穿,但戴了一頂警察的帽子。他的兩腿之間,從薄薄的纏繞在一起的陰毛裡直接長出來,就像一條蟲。粉紅粘滑的東西在空氣中任意擺動。然後戴維看見了她,這時這條蟲就朝她的方向捲曲著。她能夠看見他那可怕的、脹得很大的一雙眼睛,在它們下面是一張邪惡的裂開的嘴巴,充滿了剃刀那樣鋒利的牙齒。她聽到了房間裡蒼蠅的嗡嗡叫聲,當戴維張開嘴巴時,她通過嘴巴可以看見他頭部背後的一個孔。

  她汗淋淋地醒來,雖然早晨醒來時她能記起夢中的情況,吃早飯時她還能有一些模糊的形象,但是當她坐進汽車去上班時。這個夢已經完全消失了。

  第十章 夢遊

  一

  剛過中午,卡特莉娜就下班回到了家裡,這是一個大熱天,汗水就像小溪那樣從她沾滿了麵粉的臉上和手臂上淌下。她從兩點就開始忙乎,從三點就在烘烤,她知道蘭迪也許現在就該餓了。

  饑餓和燒烤。

  為什麼他們搬到鳳凰城這個鬼地方來?

  她很快地打開了前門上的三個固定插銷,自己進了屋。果然,空氣窒息,不流動,而且特別熱。從後面房間裡她可以聽到蘭迪在吼叫,他的聲音很高,帶有驚慌的語調。

  雖然她的肌肉發酸,大腦疲倦得要命,但是她還是急匆匆地向門廳跑去。她慢慢地小心地推開了蘭迪房間的門。當足球撞到牆上時,發出很高的劈啪聲。

  「蘭迪!」她嚴厲地呵斥著。

  他後悔地嗚咽著,而她把走過的所有門都推開。他在床上端坐著,他脖子上的皮條仍然固定在地上的螺栓上。他那悲傷受了傷害的眼睛向上看了看她,她立即為對他的懲罰而感到悲傷,「蘭迪。」她說,緊挨著他坐下並緊緊地擁抱了他:「對不起。」

  「嗚!」他哭了,「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她把他抱得更緊,讓自己想起了上個禮拜發生的事情,想起了她所做的事情。回憶著,她閉上了眼睛。這件事辦錯了,她知道這就是一件錯事,但是她沒有別的選擇。她想,一方面她應該受到懲罰,她也願意受到懲罰;然而,她那更為強烈的、更為堅決地想活下來的想法,使她做出了決定,永遠也不讓任何人知道所發生的事情。

  她知道,如果她被抓住,蘭迪將被從她這兒帶走,大概還要被強制住在一個慈善機構裡;這種想法使她感到,她也許會因此而臭名遠揚。她把他抱得更緊了。他再也不能有比這更好的事情了。

  她也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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