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本特利·利特 > 致命本能 | 上頁 下頁 |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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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茜站了起來。「我得去張羅晚飯。」她簡短地說。 「我不吃肉塊!」他在她後面喊著。 她屏住呼吸向大廳走去,把手握成拳頭,忍住了沒有去抓他的拐杖,而是讓它靠在牆上。有時候他就是使她氣得要命。 不,並不是有時候。 大部分時間都是這樣。 她走進鋪著地板磚的廚房,抓住了水池的一邊。她緊緊地抓住,直到指節發白,目不轉睛地從廚房窗戶朝外望著正在暗下來的院子。與夕陽的餘暉相比,影子呈黑色。她看著影子變長,更長,表示這一天即將過去。她知道這也是她的錯。她不應該讓他變得如此惱火。他只是要惹她惱火。當他看見自己可以惹她生氣時,就受到了鼓舞。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強制自己冷靜下來。她應該努力與他相處得好一些。不管他的行動有點孩子氣,不管他變得多麼粗魯,他畢竟是她的父親。他也許活不了很長時間了。她的責任就是要看到他在世上的最後幾年過得愉快些。 但是他已經變得怒氣衝天。 她向爐子移動,關了火,用兩個熱鍋夾子把爐子上的平鍋拿走。她把鍋裡的肉塊倒到盤子上,用錫箔包好放進冰箱。她關掉了爐子上的煤氣,把碗豆鍋移到冷的爐眼上。她把碗櫃徹底搜查了一遍,罐頭,食品箱,但是她沒有找到晚飯可吃的東西。她沒有貯存過一個星期以上的食品,他們的供應極度缺乏。冰箱裡惟一的東西就是冷藏的比薩餅,而她的父親卻討厭比薩餅。 她走回到小屋裡,正在播放NBC晚間新聞,而她的父親正全神關注地看東海岸最近正在經歷的一陣寒流。她抿嘴輕聲笑著走進小屋時,他抬頭看了看她。「我敢斷定比利這傻瓜一定會凍死。」他指著熒屏說。 凱茜看到一輛掃雪車正在試圖清掃街上的冰加雪。 老人抿嘴輕聲笑著,說道:「他正是活該。」 她歎了一口氣,在長沙發上坐下,問道:「晚飯你想吃什麼?」 「我不在乎,」他聳了聳肩,「肉塊,什麼東西都行。」 她不敢相信地望瞭望他,然後站起來,以便把食品在沒有凍住的時候從冰箱裡取出來。 晚飯後,凱茜開車把她父親送到俱樂部,在那裡她幫他在一張牌桌旁邊,挨著他的朋友坐下來。她把他的拐杖靠在桌子邊上,放在他可以夠著的地方,然後問他什麼時候來接他回去。 「我不要你來接。只要你離開,讓我單獨在這裡。」 傑弗·羅蘭同情地望瞭望她。「不要擔心,」他說,「我把他送回家。」 她向他笑了笑:「謝謝。」 她沒有說再見就離開了,大踏步地走出俱樂部,沒有往回看一眼就穿過停車場。但是她突然感到不好。如果打牌時他受到致命一擊而昏倒在桌子上,死了,怎麼辦?如果傑弗不是一名稱職的司機,在回家的路上出車禍,兩個人都死了,怎麼辦?她把鑰匙放在點火器上正準備啟動汽車時,想了想該怎麼辦,然後急忙跑回俱樂部。 她的父親抬頭看了看她,煩惱地說:「怎麼回事啊?忘了鑰匙啦?」 「不是,」她說,「我只是想來說一聲再見。」 他望著她,沉默無言,但是表情變得溫和了一些。 「一會兒見,」他說,「我會早點兒回家的。」 她走向汽車時心情好了一些。她破壞了他的情緒。也許現在情況會令人愉快。至少會持續幾天。她自己微笑了一下,幾乎覺得很開心。她進了汽車,使發動機加速,開車回家。路上她決定搞賞一下自己,在巴斯金一羅賓斯小店停車,去買一個冰淇淋筒。 當她把車開進車道時,房子已是一片漆黑。當她打開大前燈時,可以看到前窗上反射過來的街燈。她下車望瞭望街道對面原來勞特家住過的地方。搬家的汽車已經開走,窗戶裡面已經掛上了窗簾,從窗簾後面可以看到柔和的燈光。 有人在那裡,她想。 勞特房子裡的確住上了人的想法使她哆嗦,她用兩個手指扣上了罩衣的領扣,把手壓在喉嚨上。那裡會有人,仿佛很奇怪,幾乎像搞錯了一樣。 她發現自己還凝視著這座房子。當基思·勞特殺死自己和其妻子時,她還只有六歲,但是她對這件事的記憶非常清楚,仿佛就像發生在昨天一樣。這曾經是一個大清早,她正在和戴維在外面玩,幫助他把紙牌綁在自行車車輪的輻條上,這時她聽到了第一聲槍擊聲。 還有尖叫聲。 「這是咋回事?」戴維瞪大了眼睛說。 又是一聲槍聲。又是一聲。又是一聲。這些聲音在鄰居周圍的回聲就像打雷一樣,比最響的隆隆聲還要響。人們都從自己的房子裡跑出來,想看看發生了什麼事。這是一個星期六,大多數家庭的父親都在家。她的父親穿著睡衣踱步走到門廊裡,唐納遜先生也從隔壁房子裡走出來,看是否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又是一聲槍聲——一聲單槍聲——它最後迴響在藍色的天空中。 她的母親急匆匆地跑出來,用低沉的聲調與她父親說了幾句話,立即抓住凱茜和戴維的胳臂。「過來,」她堅定地說,「今天的剩餘時間,我要你們都呆在家裡。」 他們被帶到戴維的房間裡,這房間在房屋的背部,遠離臨街的窗戶,但是戴維藉口尋找丟失了的卡通汽車,偷偷潛入了小屋裡,他還說服她一起去。他們從窗戶縫裡窺視,看到兩具屍體裝上了救護車,屍體用床單裹著,但是床單浸滿了血。當勞特夫人的擔架抬上救護車時,他們清楚地看到她胸脯上有濕乎乎的紅色東西。 勞特先生的一隻手從床單裡向下垂著,當醫護人員把它放回到床單裡時,一股細細的血流滴在瀝青路面上。 那天下午,人行道上的血已被擦乾淨,但是戴維說房間裡地面上的血跡從來也沒有被擦掉。有一次,他曾經從破損了的後門進入房屋,他說到處都是血跡,牆上地上都是。 此後,這所房屋一直空了將近三年,雖然這些年裡有些房客曾來住過,但是沒有一個人長期住。鄰居的孩子們自從判定這所房子鬧鬼以來,也很久不來了。 凱茜看了看顏色鮮豔的窗簾,感覺到她胳臂上起了雞皮疙瘩。她已經二十五歲,不再是一個孩子,但是這所房屋仍然使她感到恐俱。她發覺自己很想知道,房地產經紀人是否把房屋的歷史告訴了新的房客或購房人。她判定也許沒有。發生這件事已經很久了,雖然這類事在鄰居心裡仍然新鮮敏感,對於外人,很快就變成古老的歷史了。 她轉過去,設法尋找鑰匙圈裡的房間鑰匙,她想她看到了前面窗簾的一角輕輕地動了一下,她抬頭朝勞特的房屋看,但是現在沒有任何動靜。 她哆嗦著打開了前門,進入房間,把所有的燈都開亮。 二 一個美麗的早晨。像海洋一樣的蔚藍色天空上飄浮著一團團的白雲。窗戶外面的樹木高拔而又十分整齊,咖啡色的樹幹,綠蔥蔥的樹葉。一個騎車的人從旁邊經過,人們幾乎可以看見他的嘴唇。一個美麗的早晨。 超現實。 艾倫·格蘭特呷了一口桌子上壺裡的低糖熱可樂。他傾向于以畫家的思維進行思考,用藝術家的觀點來安排每天。這是很合乎邏輯的。言辭就是這樣正規的東西,這樣並不十分完美的符號;甚至世界上最偉大作家的描述也總是不夠詳盡的。言辭是多麼的嚴密,顯得多麼的遙遠。什麼時候也不能對任何事情做出公平的評判。非常誇張,非常真實。在另一方面,音樂是美好的,但是它存在於其自己的世界中。它不像現實,它也不反映具體世界上所發生的事情。但是藝術……哎,藝術!油畫!這裡可以欣賞花朵、森林、天空、白天,一切。很真實,但不誇張。這是對現實的補充。如果不是實際的東西,就抓不住它的本質。 可是今天就是超現實主義的工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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