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本特利·利特 > 小鎮驚魂 | 上頁 下頁 |
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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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也挺奇怪的。這麼快就來了新人,我可從來沒見過,只聽說派個人得四五個星期呢。星期二向總局遞交申請要人,他星期三就來了。」 「他是從鳳凰城來的?」 「不清楚,他沒說,我早晚能查到的。我對他說,他可以先在我這裡,等找到了地方再說。穆裡亞爾走了,她那間屋子還空著,我讓他到那裡去睡覺,只要會鋪床疊被早晨自己能起來就行。這比往旅館便宜,我給他點兒時間自己找地方去。當郵差的可不比以前,住不起旅館了。一般說,一開始往哪兒,就在那兒住下去了。」他在一張小紙片上寫了個數字,又蓋上紅郵戳,就把那個包裹從天平上拿了下來,還在上面貼了個「快件」的標簽。 「他怎麼樣?你覺得這人如何?」 霍華德聳聳肩。「才來幾天,說不準。看起來人還不錯。」 杜戈懷疑地望著他,看著他把包裹扔進了手推車。出言這般謹慎可是一點兒不像霍華德。他對人對事的評論一般是直來直去,這樣謹慎,甚至閉口不言不是他的性格,不管是喜歡還是不喜歡誰,他過去都毫不猶豫直截了當地說出來。 杜戈什麼也沒說。這人剛剛失去了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在這種情況下,他憑什麼來判斷人家的行為正確與否,恰當不恰當呢?「特麗絲可是認真的。我們邀請你去我家。」 霍華德點點頭。「我去,」他說得挺誠懇。 「那週末怎麼樣?星期五或是星期六?」 「行啊。」 「我去告訴特麗絲。她可能會打電話再跟你定,她不相信我能辦好這些事。」說著,他拉開門,「再見。」 「回見。」郵政局長說。 杜戈走下臺階,伸手掏鑰匙,心裡還在想著那個約翰·史密斯。 車開了一半了,杜戈突然想起忘買彩票了。當時他和特麗絲說這事兒時還是半真半假。他不是個好賭的人,可平時一想起來也會去買張彩票碰碰運氣。雖然在表面上他是個又理性又有才智的人,卻也不是一點不迷信,買彩票中獎也不是他認為不可能的事。此外,他也不在乎能贏上幾百萬,成個大富翁也是件天大的好事,他非常願意過過那樣的生活。 他調轉車頭,朝賭場駛去。他買了一張彩票,是讓機器選的號碼,轉身去上車的時候,看了看他的號碼。就在他正要開車門的時候,看到那個郵差就在路邊的郵箱旁。郵差跪在地上,郵箱門開著,鎖孔處垂著鑰匙和鑰匙鏈,他正在取投進去的郵件,只是他的方法同杜戈以前見到朗達取信的方法不一樣。只見他先仔細看看信封,然後再分開。有的信他是小心地放進身邊的塑料盤裡,其他的信則隨便塞進一個棕色的紙袋裡。 杜戈覺得這挺奇怪的。對有的信他分外小心,其他的卻漫不經心,似乎他是有意要把一些信藏起來不讓霍華德看到,這些信他另有打算,不是要送的。 郵差抬起頭,直直地盯上了他。 杜戈把目光錯開,假裝是在看街景。四目相對的那個瞬間,他明確感覺到郵差已經意識到自己盯上他了,所以才在那一刻抬起頭望過來。杜戈暗地裡對自己說「你又犯傻了」。他不就是朝這邊看嗎,要算是巧合的話,那也太常見了。沒有什麼奇怪的,也不是什麼凶兆。可他再望過去的時候,發現那人還在盯著他,薄薄的唇邊還掛著似笑非笑的傲慢神情。 杜戈急急忙忙打開車門鑽了進去。他有一種感覺,自己是弱者,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好像偷看人家脫衣服被當場抓住,心裡有幾分負罪感。他說不出為什麼那人的目光會使他有這種感覺,他不願多做停留,花時間來分析。他啟動車,向後倒。停車場地出口就在郵箱的右側,他急忙把車開過去,希望能夠立即上路。可惜運氣不佳,路上擠滿了從湖邊回來的汽車和旅遊車,他只好坐等。他目視街道,而且只看左側,但從眼角的餘光裡他看到郵差還在盯著他,一動不動。前面的車開動了,他也上了主路。上路後他仍情不自禁地看了看窗外。 那個郵差正微笑著向他招手。 第4章 初步印象 郵差來送信的時候比利正在門廊裡。他可不像朗達,來的時候什麼動靜也沒有,聽不見汽車馬達的轟鳴聲,也聽不見刹車的吱吱聲。新車的馬達聲音很低,刹車時輪胎和地面的摩擦聲也不大。比利放下手裡的玩具槍,好奇地朝新來的郵差望去。可是這輛紅車的窗戶被塗上了顏色,弄得車裡很暗,他只看見從車窗裡伸出一隻藍制服袖子,袖子裡伸出一隻蒼白的手,把一摞信放進了郵箱裡。此情此景令他心裡有些不安。他好像看到黑暗的車廂裡有一張蒼白的臉被蓬亂的頭髮遮擋著,模模糊糊的。看上去他可不像朗達那麼友好,好像有些……不通情理。 比利覺得渾身有點發涼,這完全是心理作用,因為氣溫已經30多度了。那只蒼白的手朝他揮了一下,車就開走了。車開得很平穩,而且沒有什麼聲音。 比利知道自己應當過去拿信,但不知什麼原因,他不敢過去。橫在眼前的路和路對面的那個郵箱突然顯得距離他家這所房子和門廊非常非常遙遠。要是那個郵差因為什麼原因又回來了怎麼辦?父親在屋子那頭的盥洗室裡,媽媽在納爾遜家,這兒就他一個人。 盡想這些幹什麼,他對自己說。他覺得自己有點兒傻了。他已經11歲,馬上就12了,已經不是小孩兒了,卻不敢去拿信。天啊,這也太可憐了,這是早晨,又不是晚上,光天化日的,有什麼可害怕的? 說是這麼說,他心裡還是打鼓。為了懲罰自己的膽怯,他強迫自己走下臺階,上了那條碎石鋪就的汽車道。 他慢慢地走過那棵掛著喂鳥器的松樹,走過野馬雕像,邁過排水溝,到了車道對面,這時他聽到了低沉的汽車馬達聲。他的心臟怦怦跳了起來,沿著車道望過去,他看到的是郵差悄悄地把車倒轉,朝他開了過來。他一下子愣住了,想跑回去,可心裡明白,要是那樣他會顯得有多麼愚蠢。 車在比利的身旁停住,這時他可以清楚地看見車廂裡的情景了。 看到了郵差那張沒有血色的臉。 「有一封信我給忘了,」郵差的聲音不高,很平靜,有職業特點,像體育節目的主持人或新聞評論員。他遞給比利一封信。 「謝謝。」比利強迫自己客氣了一下。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尖,很孩子氣。 郵差朝他笑了。這笑容是慢慢出現的,顯得很狡猾,好像還有什麼別的含義。比利覺得身上發冷,他費力地咽了一口唾沫,轉過身朝門廊走去。走路的時候盡力讓自己的步子邁得不大不小,不能讓郵差看出自己的恐懼。他想聽到背後傳來換擋的聲音,聽到汽車離開時輪胎在路面上的摩擦聲,但什麼也沒聽到。他眼睛直直地盯著前面的窗戶,但心裡浮現出的卻是郵差那令人頭髮倒豎的笑臉,想到這張笑臉就覺得身上髒兮兮、粘乎乎,好像要洗個澡才行。 他突然又想起來自己穿的是短褲,郵差在後面能看到他的腿肚子。 他走到門廊,直奔那扇門,拉開門走進屋裡。直到這個時候他才轉過身隔著紗門偷看那個郵差。汽車不見了,剛才騰起的塵土也沒有了。 「你在那兒看什麼呢?」 父親的聲音嚇了他一跳。「沒什麼,」他隨口回答說,但從父親臉上的神情可以看出來這話他是不信的。 「怎麼啦?你好像有點神經過敏。」 「沒事兒,」比利重複道。「我剛才出去拿信了。」說著他把手裡的信遞了過去。 父親臉上的神情不再是困惑。 傳來汽車刹車時輪胎同地面的摩擦聲。 父子倆一齊把目光投向窗外。霍比·比徹姆的那輛坑坑窪窪的白色小運貨車停在路上,他從駕駛艙裡跳下來。 「好的,」杜戈朝比利點了點頭,把信往桌子一放,推開紗門,走進門廊。 霍比邁著他特有的步伐,昂首闊步走了過來。上門廊臺階的時候,他還正了正頭上的棒球帽,腳步咚咚作響。「我昨天就要來,」他對杜戈說,「可還得值班。」他咧嘴一笑,從臉上摘去反光墨鏡放在T恤衫的口袋裡。「這活兒不好幹,可總的有人幹哪。」 霍比在學校裡教自動化和傳動裝置課程。暑假他自願到公共游泳池當救護,每週幹二十個小時。他游泳是把好手,可決不是訓練有素的救護員。特麗絲經常感到分外不解的是,究竟為什麼會有人請他幹這個,誰都知道他在游泳池戴著墨鏡,很少留心孩子,大部分時間是在盯著孩子們的母親。特麗絲對他有看法,杜戈認為這也不是沒有道理。霍比這個人身材高大,聲音洪亮,是個死不悔改的男性至上主義者,他為此感到很驕傲。 在門口的比利現在情緒好多了,他哈哈地笑起來,他喜歡比徹姆先生。 「你沒聽說過那件事,」杜戈對他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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