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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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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利說他去碉堡那裡。碉堡就在房子後面,一聽到父母的汽車聲,他就跑回來。 哈特太太同意了。 碉堡位於房後的樹木帶,但從那個窗戶望出去卻看不到。這是比利和萊恩·查普曼去年夏天利用查普曼父親的公司在路邊蓋小屋剩下的材料建起來的。這位父親還給他們一些木杆。木板和窄木條,甚至還有水泥,足夠蓋兩間房子用的了。其餘的木製品和招牌、裝飾材料還有室內用品都是他們幾乎花了一個夏天搜集到的。碉堡一建起來就很完美,甚至比他們設想的還好。碉堡的前面和四周用樹枝遮擋起來;後牆是靠著棵大樹搭起的。想進去就得爬上樹,站在房頂上,拽一條繩子打開有鉸鏈的天窗。沒有臺階也沒有梯子,往下一跳就行。裡面的大屋子用各種各樣的小擺設裝飾起來,這些東西都是人家不要扔到垃圾桶裡被他們撿回來的,什麼舊唱片套、竹珠子、像框、摩托車輪子。萊恩還弄來一個停車標誌牌,這是別的朋友給的,為的是讓這個地方上上檔次。另一個小點的房間是司令部,地上鋪著汙跡斑斑的地毯,這是從垃圾堆撿來的。也就是在這兒,他們存放著一本《花花公子》,這是他們在準備送造紙廠的報紙裡找到的。 比利沿著房後的小道走著。他本可以給萊恩打個電話,叫他到碉堡那裡和他碰頭,但今天他就想獨自一人。他覺得有些不正常,有些悲哀和孤獨,雖說這並不好,但他也不想把這感覺從頭腦中驅逐出去。有些情感自有其來龍去脈,你只能想到,體驗到,讓它們按自身規律發生發展。此刻,這就是比利的感覺。 他也不想多說話,有萊恩在身邊,聊東聊西就不可避免。萊恩是比利見到過的最能聊的孩子,有時不錯,但十有八九都有點兒胡說,今天比利一點兒聊天的情緒都沒有。 但獨自一人到這兒來,他還是覺得有點對不住朋友。這是他頭一遭不帶萊恩而是一人到這兒來,這似乎是犯了錯誤,好像違背了什麼契約,而實際上他們從沒有什麼約定,不論是口頭上的還是非口頭上的。 他來到碉堡前,迅速地上了樹,抓住分開的樹權,在空中一悠,落在了碉堡頂上,接著就打開了天窗,進了大屋子,在那兒站了一會兒,看著那個舊冰箱。這個冰箱是朗達先生給他們的,當時朗達看他們在路邊的垃圾堆裡找東西,就主動提出把這個物件連同家裡的一些三合板建材給他們送來。第二天他來送信時就把這些東西放在了郵箱旁。這個冰箱後來被他們翻過來變成了椅子。 比利想起朗達那張慈祥的臉,總是帶著笑意的藍眼睛還有那密密的白鬍子。他從小就認識這個郵差,上小學之前,每天都能看見他。這之後,每到節假日,每到暑假又能見到他了。他需要橡皮圈時,朗達就給他攢一些,早晨送報時就給他帶來。朗達有時還帶他到別處走走,現在這個郵差再也不能幫助他了,再也不能驅車來送信了,再也不能說話,再也不能微笑,再也不能生活在這個世上了。 他覺得自己的眼眶裡充滿了淚水,他撩開幕簾走進司令部。他要感受悲痛,但他不想哭,他強迫自己想點兒別的什麼,暫時不要再想朗達了。 他坐下來,把放在上面的《花花公子》拿起來。他翻著這本厚厚的雜誌,最後翻到第一張照片,照片的題目是:女性制服。他把這一頁仔細看了一遍。有一個女郎頭戴消防相,身穿光滑的紅雨衣,叉著腿騎在消防龍頭上。照片下面有一張半裸女郎的圖片,她頭戴警帽,把警棍放在唇邊,用舌頭舔著。還有一張全裸圖,上面的那個面帶微笑的女郎頭上只戴著一頂郵差帽。一隻手攥著一把信,另一隻手的食指壓著下嘴唇。 比利覺得心裡有些燥熱。 新來的郵差就這個樣子? 他盯著圖片上的女郎。他感到有這種念頭就是犯罪,於是便趕快把雜誌合起來,放了回去。他又想起了朗達先生,想起了他從前做過的以後再也不能做的事情,想起了他的為人,不管怎麼想,他都哭不出聲來。 第3章 頻傳佳音 直到第二天早晨,他們沒有看到新郵差,也沒有聽到他的汽車聲,可是特麗絲在十點鐘左右往郵箱扔信時卻發現郵箱裡有了郵件了。「可氣,」她嘟囔了一句。現在她要麼親自到郵局去發信,要麼把信放在郵箱裡等明天郵差來了取走。她從郵箱裡把送來的郵件拿出來分撿著,今天東西不多,三封信是杜戈的,一封是自己的。她還注意到今天沒有賬單,也沒有廣告一類的垃圾郵件。 她關上郵箱門。杜戈今天要到鎮裡去買些雜貨,到時讓他把信送到郵局去。 往回走的時候,她看了看寄給她的那封信的信封。信封上沒有發信人地址,從郵戳上看是從洛杉礬發來的。她打開信封,抖開信,先看落款。她一下子站住了。不,這決不可能。怎麼是波拉?她又看了一眼簽名。是波拉。她三步兩步邁上門廊的臺階沖進屋裡。杜戈正在廚房放雜物的抽屜裡翻著什麼。她闖進廚房就說道,「你永遠也不敢相信,我收到了波拉的一封信。」 「波拉?」他抬起頭。「是波拉·維尼?」 她點點頭,仔細讀著手裡的信。 「我還以為你不知道她搬到哪兒去了呢。」 「我是不知道,」特麗絲點了點頭。「她是怎麼找到我的?」 「也許是你父母告訴她的。」 「可上次去看他們的時候,他們已經搬過兩次家了。而且門牌號碼也沒登記。」她快活地咧嘴笑著說。「我真不敢相信,她到底是怎麼找到咱們的地址的。不管怎麼說吧,我還是挺高興的。」 「得了,你不念念嗎?」 「念念,」她低頭看著信,還揮揮手讓他走開點兒,「等著。」信幾乎是用美術字寫的,她讀得很快。「他同吉姆離婚了,搬到洛杉礬了。」 「離婚了?」杜戈哈哈笑起來。「我還覺得他們是天生的一對兒呢?」 「別插嘴,」特麗絲繼續往下念,「她說她挺高興的,就是想朋友。她希望我沒有把她忘掉。她可能八月到大峽去旅行,想問問能不能順便來看看我們。」 「我得想想。」杜戈說道。 「哈哈,」她翻著信紙,不出聲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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