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本特利·利特 > 天堂與地獄之間 | 上頁 下頁
四七


  她那半透明的臉變得嚴肅起來。「不好,」她說。「兩個世界絕對不能混合起來。」

  馬克笑了。「那樣,你就能經常回來了,」他說。

  克裡斯廷再次發出銀鈴般的笑聲。「馬克,」她充滿愛意地說。「我真的很想念你。」

  「我知道,」他說著,眼淚湧了上來。她已從一個瘦弱的小女孩變成了一個充滿自信的成熟女人,而且美麗動人,正如他所想像的那樣。上帝,如果她能繼續活在世上……

  他伸手擦去眼淚。「那麼就是這樣了。我被困在這裡。我們都被困在這裡了。」

  「不,不是這樣,」克裡斯廷說。

  「那還有什麼?」

  「這房子確實需要人,」她承認道。「但這並不意味著一定要是你們。這可以是任何人。如果你們離開了,別人會來頂替你們的位置。」她停頓片刻。「但如果是其他人,他們必須是出於自願到這裡來。沒有人強迫他們。就像我一樣。」

  「可我們怎麼能離開呢?」

  「解決你們的問題。」

  「怎樣解決呢?」

  「事情到時自會發生。」

  「什麼事情?」

  「你會知道的。」

  「到底是什麼?你不能告訴我嗎?」

  「不能。但你會有機會的。事情發生的時候,一定要做好準備。」

  他不喜歡這磨棱兩可的回答。而且一想到必須和父母講和,就使他感到無比恐懼。

  他不想見到死去的父母。

  「但有一件事你必須做,」克裡斯廷說。

  「什麼事?」

  「殺了她。」她的臉上帶著一種不常見的激動。「殺了那婊子。她是罪魁禍首,是她為了自己的目的使這房子墮落,是她想抹殺兩個世界間的界線。一旦除掉了她,一切都會恢復原貌——這裡會有自願的守護者,兩個世界會被安全地分離開來。」

  「她是邪惡的,」馬克說。

  克裡斯廷點點頭。她第一次顯得有些害怕。「是的,」她說。「她是邪惡的。」

  「我會的,」馬克向她保證。

  克裡斯廷似乎有些喘不上氣來。她的臉上現出一絲痛苦的表情。她擁抱著他,但她的身體已開始漸漸消失,溫暖的身體逐漸被虛無所代替。「我愛你,」她在他耳邊低語。

  「我也愛你,」他說。

  但愛字還沒說出口,她就已經消失了。

  第9章 斯托米

  比林斯在哪兒?

  昨天一整天他們都沒有看見管家,而今天早上他依然沒有出現。顯然,他出了什麼事。他們應該怎麼辦?大家都沒了主意。沒有人喜歡那個管家,而且似乎都很怕他,但他是他們和房子之間的聯繫、是惟一可以解釋這裡可怕事件的人。

  諾頓說,也許他已完成了他的任務。也許他只需把他們叫到這裡來,並囚禁他們,直到房子重新充上電。這聽上去似乎很有道理,但斯托米可不相信。這裡的任何事情都沒有道理,即使是最無關緊要的事也有著最可怕的寓意。

  他認為那管家是被那女孩捉到了。

  也許已被她殺了。

  斯托米慢慢喝著咖啡。今天,早餐又是早就準備好了。昨天的晚餐也不例外。他們得自己端盤子,但有人——或有什麼東西——已把一切都準備好了。勞瑞建議在晚餐前一兩個小時派人守在廚房,看看是誰、或什麼東西在給他們做飯。馬克接受了這個任務。

  他們已基本吃完了早餐,但仍坐在餐廳裡,喝著咖啡和果汁。他們不知該做些什麼,也想不出來該做些什麼。初次見面時,斯托米曾對這些人產生過非常親切的感覺,但這種美好的感覺在一天天消退。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他是不會和這些人一起共度時光的。

  上帝,他真希望能看看新聞,或聽聽廣播。

  「房子外面現在是什麼樣子?」斯托米問道。「我們的現實世界?我真想知道。在這個鬼地方,我們為什麼不能有一台電視、或是一台收音機?」他推開椅子,站了起來,來回踱著步。「這鬼地方真讓我厭惡。」

  「有誰不是呢?」諾頓問。

  「我們吃早飯的時候,就不能有份報紙嗎?」

  「《魔鬼之聲》嗎?」丹尼爾說。

  「太有意思了。」

  勞瑞站了起來。「在沒有打起來之前,我們最好還是不要這樣了。一起收拾桌子吧。我來洗碗。」

  「我來擦盤子,」丹尼爾自告奮勇。

  「那我們其餘這些人幹什麼呢?」斯托米問道。

  丹尼爾咧嘴笑了。「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好極了,」斯托米嘟囔道。

  他們沒有任何計劃,也沒有任何事情可做。昨天,他們已經查看了整幢房子,而今天又這麼陰沉沉地擺在了面前。斯托米拿著杯子和盤子來到廚房。昨晚,他已開始記筆記。現在他又有了些新的想法,所以與其呆坐在客廳,還不如回去幹活。於是他拿了一大杯水和一些冰塊回到了樓上。

  並在他的房間裡看見了一台電視。

  一台電視!

  他興奮地跑過去打開了它。二頻道是一片雪花點。四。五、六、七、八也是一樣。惟一有圖像的是十三頻道,似乎是什麼記錄片。但他並不介意。在目前這種狀況下,任何與外界的聯繫都是快要餓死的人得到的一片麵包。僅僅是看到一台電視,就已使他喜出望外了。以前,他從未意識到自己是如此依賴大眾傳媒。他發誓,如果他要是再想結束一切,到荒僻的小島上去過隱居生活,他就自己踢自己的屁股。

  他坐在床沿上,盯著電視屏幕。他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麼,但那節目確實很像是記錄片。不是錄像,而是電影,而且顯然是在新墨西哥州拍攝的——他認出了那湛藍的天空和飄過土城牆的朵朵白雲。隨著音樂的響起,他知道解說員馬上就要開始講話了。他拿了兩個枕頭墊在頭下,躺在床上準備欣賞節目。

  但節目並沒有像他期待的那樣發展。沒有什麼解說,土城牆也被一條土路旁的沙漠植物所代替。音樂聲消失了,鏡頭轉向了路旁的一條淺溝。一具扭曲的屍體躺在一棵大樹暴露的樹根旁。

  羅伯塔。

  斯托米目瞪口呆望著妻子的屍體,胸腔內的空氣似乎一下子便逃逸得幹幹靜靜。她上身只戴著肮髒的胸罩,褲子已被撕破。顯然已被擰斷的右臂放在身後,上面的一塊皮已被撕掉,凝固的血跡已變成了黑色。

  在她手裡,是一塊插著玫瑰花的奶酪。

  鏡頭拉近了。斯托米看到她額頭和大睜的眼睛上有一排小黑點,看上去似乎是——

  被燒焦的螞蟻。

  他站起身,想把諾頓叫來,問問他為何兩人的生活經歷突然混在了一起。但在節目結束前,他不能離開。於是他盯著屏幕,大聲叫道:「諾頓!」鏡頭繼續移動著。在她的身邊,躺著一條已經腐敗的大馬林魚。

  房子開始晃動。

  這次不是輕微的抖動,而是震動整個地基的大地震。房子像是暴風雨中的船隻,地板就像是甲板,不停地晃動著。電視屏幕立刻黑了下來,但屋裡的燈卻依然亮著。劇烈的震動使他摔倒在地,並被甩到了牆上。

  斯托米爬著穿過屋子,來到門口。門已在晃動中被打開。他來到了走廊上。

  眼前的一切就像是一部低成本影片中的地震場面。鏡頭在晃動、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

  可惜這並不是電影。而且眼前事物的模糊不清並不是因為光線在搗鬼,而是房子的四壁、屋頂和地板確實正在分裂,就像細胞正在分化。

  左邊傳來一聲叫喊。斯托米扭頭朝樓下望去。諾頓顯然聽見了他剛才的叫聲。他已經來到了樓梯口,正拼命抓著欄杆不讓自己掉下去。

  斯托米扶著門框站起身。「出什麼事了?」他大聲問道。

  「我想這些房子正在分開!」

  他怎麼會沒看出來呢?在他周圍,那奇怪的細胞分裂仍在繼續。他仍站在這所房子裡,但其它房子的輪廓已漸漸顯現。他所處的門洞變成了四個,走廊也變成了四條。他又向諾頓望去。那老人竟然也變得透明了。

  他媽的。他又要被單獨留在這裡了。他們都要被孤立起來了。大家一起被困在房子裡就已經夠糟糕的了。但獨自一人被困在房子裡……

  而且沒有比林斯?

  他不認為自己能承受住這些。

  巨大的恐懼給了他意想不到的力量。他掙扎著向走廊盡頭的樓梯爬去。恐懼和絕望使他大聲哭了起來。他想抓住諾頓,以便不和他分開,但那老人的身影還是漸漸消失在了牆壁裡。

  「不!」他尖叫道。

  但透明的諾頓已聽不見他的聲音了。

  這時,地震停止了,其它房子也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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