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本特利·利特 > 天堂與地獄之間 | 上頁 下頁 |
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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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發現自己並不很在乎。 當然,細節他還是很關心的。可他猜測她會和某位律師聯繫,而律師會打電話來,以達成協議。 然後他就自由了。 這是種全新的感覺,他還不太適應。所有人都在慶賀他獲得解脫,還有人準備再把他介紹進單身漢的圈子。可他還沒準備好約會其他女人。起碼現在還沒有。身處娛樂業、在眾多適齡美女的包圍中,機會不可謂不多。但他沒心情馬上捲入社交圈子中,再次牽扯進感情旋渦。他已身心疲憊,想重整旗鼓後再投入戰鬥。 馬桶裡的水果沙拉。 水龍頭裡的奶酪和玫瑰。 這些鏡頭從未從他腦海中消退。也許這就是他不願重新開始感情生活的原因之一。劇院裡的經歷使他無法忘懷。那天以後,他一直在做噩夢:夢見他父母在芝加哥的老房子;夢見活的娃娃和死而復生的父親。 當然,最讓他害怕的還是他在劇院看見的東西。因為那已經超越了人類的想像力和理解力。那不是神話或傳說中的部分,並使他意識到自己其實是多麼的無知和無關緊要。 那一定意味著什麼——這一點他很肯定一一但他卻無法與這現象後面的聲音對話。正是這一點使他更加忐忑不安。 他再次想起了發生在印地安人保留地上的事。那一定和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有聯繫,它們都有同一個起因。他恐懼,但多年來的娛樂業生涯仍使他習慣性地想,把這拍成電影倒不壞。 傳來一陣敲門聲。電影學院的一個實習生拉斯·曼森探進頭來。「塞林格先生?我能和您談談嗎?」 斯托米點點頭,招手讓他進來。像過去所有實習生一樣,拉斯總是表現得過於勤奮和謙卑。不過還是個不錯的人。斯托米和電影學院已經簽定了合同,這樣,學生們獲得了社會實踐經驗,他得到了免費幫手,而電影學院則收取了學費卻不用開展教學。不過從斯托米的角度講,這種提供實習的項目得不償失。那些到這裡來的學生似乎都打算做導演,他們似乎總是試圖用自己的知識和才幹來打動他,而不是好好幹活兒。 和其他人相比,拉斯還算好一些。當然他也很多事,也很想顯示自己,但他還算能踏踏實實完成斯托米交給他的工作。 斯托米對他笑笑:「什麼事,拉斯?」 「我有一盤錄像帶,也許您會感興趣。」他把一盤帶子放在桌子上。「這是一個本地人製作的,從未發行過,我認為棒極了。基本上是恐怖電影,不過……又有所不同。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不過我想您也許願意看看。」 「是你拍的?」 「不是。」他笑了。「那樣的話就會導致利益衝突了。」 「聰明的回答。」斯托米伸手拿起錄像帶。標簽上的題目是《屠殺》。 「名字不錯,」斯托米評論道。 「電影也不錯。我知道我只是個實習生,但我認為這電影很有潛力。我是昨天晚上看的,我覺得一定要讓您看看。我告訴那個給我帶子的人,說我還沒時間看,就把帶子又留了一天。」 斯托米看著拉斯。以前他沒和這孩子認真聊過。他對電影的熱愛著實打動了斯托米。其他實習生則更像他在洛杉磯的那些老朋友:靠電影吃飯,卻始終瞧不起電影製作者。拉斯似乎更像他本人。斯托米覺得自己以前的判斷下得太早了。 「不過你自己確實拍過片子,是不是?」 「是的,」那實習生回答。 「你認為我們會感興趣的東西?」 「我想是的。是動作片。我的資金也很緊張,不過物有所值。女主角非常有才華,那些男演員也很出色。」 「以後有時間,我想著一看。」 「那太好了!我正在進行後期製作,完成後我會拿給您看。如果您能提些意見或建議……我是說,我會非常感激。」 「好的,」斯托米笑著說。他舉起錄像帶。「謝謝你把這個拿來,今天我會抽空看的。」拉斯明白談話已經結束。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過再見,便匆匆離開了辦公室。 《屠殺》。 斯托米擺弄著手裡的錄像帶。發生了這麼多奇怪事情後,看看這類片子倒可以放鬆一下。他還有很多文件要看,但不知為何,他很難集中起精力。他告訴秘書不要接進電話,然後關上門,打開錄像機,開始坐在椅子裡看電影。 根本不像片名所說的那樣。影片裡沒有任何屠殺鏡頭。連鮮血都沒有。只有一幢哥特式的建築、一個神秘的管家、一個被誤解的小男孩和他同床異夢的父母,還有他瘋瘋癲癲的祖母。隨著影片的繼續,斯托米漸漸感到身上發冷,越來越緊張。 他知道這房子。 他知道這故事。那就是他父母在芝加哥的房子,那無名的男孩就是他本人,正在那與世隔絕、充滿瘋狂的世界裡努力保持著自己的理智。他已經忘記了許多、忘記了那管家、那令人生畏的房子和那緊張、迷失自我的感覺。但坐在錄像機前,過去的一切如潮水般湧來。當那男孩被管家的女兒引誘時,斯托米念出了那女孩的名字。 「多妮艾爾。」 拉斯沒說錯。影片出人意料地完美。它創造了一個完全屬它自己的恐怖世界。雖然片子的節奏很慢,但觀眾卻被完全吸引住了,並對片中主角的命運發生了濃厚的興趣。 但更讓斯托米感到震驚的不是影片的藝術價值,而是它與他本人、與他童年時代的聯繫。電影結束了。面對充滿雪花點的屏幕,斯托米呆呆地坐著。 他知道,這一定意味著什麼,但他還是抓不住。他又想起了劇院裡的情景。啊,不錯。 劇院。 電影。 電影裡他的童年、那消失的人影、馬桶裡的水果沙拉和水池裡插在奶酪上的玫瑰花,是有聯繫的。雖然微弱得令人難以察覺,但它仍然存在。突然,斯托米有種強烈的欲望,要去見見製作這部影片的人。 一定要快,否則剛剛建立起來的脆弱聯繫很可能就會消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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