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本特利·利特 > 天堂與地獄之間 | 上頁 下頁 |
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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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我還不知道。我只是……剛剛想起這些。我想起的還不到你的一半。而你卻比我小得多。」她停頓一下。「精神創傷,也許是。」 「精神創傷?」 「我想我父母是被謀殺的。」停頓,接著:「除了我父母之外,你不記得其他人了?」 「對不起。」他搖搖頭。「但我想更多地瞭解一下這個女孩。多恩。你在小巷裡和在夢裡看見她時,她還像……當年的那副模樣?」 「一點都沒變。」 「你記得她也被殺了?」 「不知道。我想沒有。」 「你覺得自己看到的是個幽靈嗎?」 「不是。 「是幻覺?」 「不是。」 兩人都沉默了。 「那麼,你們在那裡時又發生了什麼?」過了一會兒,勞瑞問道。「你還記得什麼?」 約瑟咬著自己的下嘴唇。這是他從小養成的習慣:一思考就咬嘴唇。「我記得當時我很害怕。有一條長長的走廊。深色的木頭和紅色的天鵝絨。像是維多利亞時期的妓院。我記得那時總是睡不著覺,因為總是有奇怪的響聲。比如說敲門聲。好像有人在敲我的房門想進來。我還覺得你父母並不高興我們來。似乎我們來得不是時候。好像他們本來在打架,卻因為有客人而不得不掩飾。」他直視著她的眼睛。「我還記得有一次,因為我沒有按時起來吃早飯,你父親就開始大發雷霆。我很累,所以爸爸媽媽就讓我多睡了一會兒,可你父親卻不幹了。雙方父母差點兒打起來。我當時已經起來,並且聽到了他們的爭吵,於是我就哭了起來。爸爸媽媽儘量在哄我,而你父親卻說『那是他活該。」約瑟的聲音小得幾乎變成了耳語。「你父親把我嚇壞了。我不喜歡他。」 勞瑞擁抱著自己的弟弟。「我想我也不會喜歡他的。」她沖他微笑著。「很高興爸爸媽媽收養了我。」 「我也是。」 她放開了手。「還有什麼?」 「沒什麼了,真的。我想我們可能從他們那兒買了些地毯,不過這不一定是我們去那裡的目的。」 「後來呢?」 他聳了聳肩。「我們就離開了。繼續旅行。後來我們就在一個城市住下了。幾個月後,你出現了。」 「我就那麼突然出現了?」 「倒也不是。爸爸媽媽離開過一陣。我和凱麗太太呆在家裡。他們回來的時候帶著你。」 「他們從來沒告訴過你為什麼?從來沒解釋過你為什麼突然有了個新姐姐?」 「從來沒有。」 勞瑞歎了口氣。「這些我一點也記不得了。我真希望自己還記得,可腦子裡一片空白。」 約瑟把照片遞還給她。「以前,我從來沒把這些事聯繫起來過。我沒有意識到這對夫婦就是你的生身父母。我記得他們。記得那次旅行,但就是不記得你在那兒,所以我從來沒有把它們聯繫起來過。不過當我看見這照片時,一下子就明白了。」 「我也是。」她又從盒子裡拿出一把照片。「看看還能不能找到些什麼。」 「還有一件事,」約瑟慢慢說道。 勞瑞抬起頭。她發現自己已經屏住了呼吸。 「以前我從未對別人提起過。我不知道那是真的發生過,還是我在做夢,還是……」他閉上了嘴。 「什麼?」 「也可能只是我的想像。」 「什麼事?」 「我想我看見你母親殺了一隻小羊羔。」 她有些困惑地搖搖頭。「我……我不太明白。你看見我母親在屠宰場裡殺了一隻羊羔?」 「不。那羊羔在我的房間裡。我不知道為什麼。而且不是在晚上。是在白天。不過房子裡總是很暗,所以區別不大。我剛從外面進來,打算……不知道,也許是從箱子裡拿本小人書。我是跑著上樓的,因為我想儘快趕回爸爸媽媽身邊。那只羊羔就在我的床上。就站在床墊上。它站在那裡看著我,咩咩叫著。」 「接著,你母親從我的衣櫥裡走了出來,跟我說對不起,這羊羔不該在這裡,然後她從床上抱起羊羔,把它……摔在了地上。」 勞瑞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麼?」 「她把羊羔舉過頭頂,就像舉重運動員那樣,然後把它狠狠地摔在地上……就這樣殺死了它。它躺在那裡,一動不動,也不再叫了。你母親抱起羊羔,沖我笑了笑,說聲對不起就抱著它走出了房間。它的嘴角在淌血,但地毯就是深紅色的,所以你也看不見上面的血跡。我說過,我不知道是做了個噩夢,還是真有此事。但我從來沒對爸爸媽媽或任何其他人說過。」勞瑞撿起那張照片,凝視著上面那張嚴肅的臉。這曾是她的母親。 她似乎可以看見她舉起一隻羊羔把它摔死。 「我夢到過多恩和一個屠夫。而你看見我母親屠殺了一隻羊羔。這太巧合了。」 約瑟點點頭。「我也這麼想。」 「我想去看看那幢房子,」勞瑞說。「我想去。你說如果你看見那小鎮的名字你會想起它?」 「我只需要一點東西來幫我回憶。」 「那我們去找張地圖。」 「好的。」約瑟看著她。「去找張地圖。」 黎明前他們就動身了。九點左右,他們就到了松溪鎮。 這裡風景優美。古木參天,遠處的山嶺白雪皚皚。低沉的雲層似乎給樹林加上了華蓋。但勞瑞卻對窗外飛逝而過的景色視而不見。她仍在努力回想父母是如何被殺的。這一點她很確定,但具體細節卻一片模糊。她只有一種朦朧的感覺,多恩和這件事有關係,而且她父母的死很可怕、很不自然。 當她看見那幢房子時,所有的記憶都回來了。 他們驅車離開松溪鎮,沿著一條蜿蜒的小路開去。約瑟說這麼多年後一切都變了。城裡當年沒有麥當勞,也沒有假日旅館,當然也沒有馬路兩邊林立的店鋪。 但當他們駛出城區來到郊區時,他變得沉默了。他說他認得這條路。還有這片地區。汽車在遮天蔽日的樹林間穿行。勞瑞知道他像自己一樣,都感到了壓抑和恐懼。 他們在樹林間尋尋覓覓,在塵土飛揚的路上顛簸了一個多鐘頭。歷盡千辛萬苦,他們終於找到了它。 那幢房子。 仿佛記憶中的一扇門被打開了。過去像潮水般湧來。她想起了飯桌旁的儀式:雙手合十,飯前祈禱。黎明時的早餐和太陽落山時的晚餐。她想起了比林頓,那個和他們住在一起的男人。他似乎應該是父親的朋友,但父親顯然很怕他,而他也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 她想起了她父母的死。 她在和多恩一起玩耍,不是在多恩想去的樹林裡,而是在同樣是禁地的倉庫裡。她們在玩舉行婚禮的遊戲。像以往一樣,多恩既是牧師也是新郎。他們用可樂的拉環做戒指,並將雜草編織成花環。勞瑞裝出一副很快樂的樣子,可心裡卻感到不安。多恩似乎對這一切太認真、太執著了。 多恩剛剛宣佈兩人已為合法夫妻,並且准許新郎吻新娘。正在這時,外面的院子裡傳來一聲低聲的咒駡「他媽的!」 「快藏起來!」多恩命令道。 勞瑞急忙鑽進工具棚,把門關上。那是她父親。他警告過她不要走近倉庫,如果讓他逮住,她一定會吃鞭子。 她以為多恩也會像她一樣找個地方躲起來,但她居然站在原地沒動。門開了,她父親走了進來。 「你好,拉爾夫,」多恩說。 拉爾夫!她居然敢叫他拉爾夫? 奇怪的是,她父親似乎並沒有介意。他甚至沒有注意到這一點。讓勞瑞感到震驚的是,他居然笑了,並且用從未有過的溫柔語調說道:「多恩。」 接下來是喃喃耳語,再接著似乎是她父親的皮帶扣被解開的聲音。 難道多恩要挨鞭子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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