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本特利·利特 > 天堂與地獄之間 | 上頁 下頁


  這些東西至多有兩英尺高,比她一開始想像的還要小。但它們很強壯,全都拿著武器,而且人數眾多。它們把她翻過身來,一個抱著她的頭,兩個抓著她的左胳膊,另外兩個抓著她的右胳膊,還有四個抓著她的兩條腿。

  還有一個繼續在她胯下抓撓著。

  她開始歇斯底里大哭起來。但即使淚眼朦朧,她也能看見。她一開始就錯了。伴隨這群東西的不是蜜蜂,也不是甲蟲,而是大群的臭蟲。

  一隻蝴蝶飛到她臉上停下又飛走了。它長著一個又哭又鬧的嬰兒的頭顱。

  她知道她要死了。她拼命大叫著,希望什麼人能來解救她,但這些小丑似的怪物似乎並不介意,它們甚至沒有費勁堵住她的嘴或乾脆悶死她。它們的肆無忌憚使她的處境顯得更加可怕和無奈。

  她的喊叫已變成了嗚咽、啜泣。眼淚和鼻涕從臉上所有器官中不斷湧出。

  一個老鼠的頭顱放在了她的胸前。

  仿佛是在夢中,她聽到了休博的卡車聲。她聽到他關上車門,叫著她的名字。刹那間,她想大叫,告訴他趕快離開這裡逃命。但她沒有那麼無私,她不想自己一個人死在這群怪物中間。她希望丈夫能來救她。於是她叫了出來:「休博!」

  「帕特?」他叫道。

  「休博!」

  她還想告訴他更多的情況,想讓他從卡車上拿來手槍,把這群怪物送上西天,但她的大腦和嘴似乎已不能協調,所以她只是拼命叫著他的名字。

  「休博!」

  她的身子被舉了起來,剛好看到她丈夫一跑過屋角就被一大群怪物包圍了。他們跳到了他的頭上、胸前、胳膊上,把他拽倒在地。骨頭、棒球棍、動物頭骨和馬蹄,所有的武器都舉了起來。

  樹樁上的頭領跳著腳宣佈了休博的死刑。

  那擊打聲就像一首交響樂。休博在樂聲中被活活打死。

  密歇根

  這就是生活。

  詹甯斯跟在嚮導身後走在樹叢裡,手中的弓已箭在弦上。去年,他帶著妻子葛勞利婭去的是棕櫚溫泉,前年是夏威夷。而今年,他下定決心要到北密歇根來。這次,他要按自己的意願行事。儘管這意味著葛勞利婭不得不呆在旅館裡看錄像。或是在這小鎮裡逛商場,那也只能這樣了。

  他為兩周的假期安排了幾次短途的狩獵活動。其中一次是在白天找尋野鴨,另一次是在夜間打熊。

  還有這一次。

  為期三天的狩獵活動。武器只有弓箭。

  在這些狩獵活動中,這一次最有意思,他最喜歡。他以前從未使用過弓箭,雖然花了些時間才熟悉了它的使用方法,但嚮導湯姆卻誇他是個天生的弓箭手。他發現自己很喜歡弓箭狩獵所帶來的困難。這使他覺得自己已與自然融為一體,而不是一個外來闖入者。儘管他們還沒有收穫任何獵物,但即使是失誤也使他更加興奮。這比他用步槍取得的勝利更讓他心滿意足。

  參加這次狩獵的共有四個人:嚮導湯姆、他本人、朱德·威斯——來自亞利桑那的退休治安官,韋伯·德亞——來自佛羅里達的機場調度員。朱德和韋伯仍呆在營地,湯姆正帶著他獨自追尋著一隻麋鹿。也許他們可以給營地的警火帶回些可供燒烤的食物。

  他們從上午就開始跟蹤這只麋鹿,但現在詹寧斯的表已指向了下午三點。時間過得飛快。但他仍感到很興奮。他已記不得什麼時候曾這樣開心過了。

  湯姆突然伸出一隻手,示意他站在原地別動。

  詹甯斯順著湯姆的眼光望去。

  是那只麋鹿。

  詹寧斯感到體內熱血沸騰,太陽穴砰砰直跳。他悄悄舉起弓,拉開弦。他的計劃很簡單:拉弓射擊,如果不能一下制它於死地,就把剩下的工作交給湯姆。

  舉著屠刀撲到那鹿的身上,在經過殊死的搏鬥後,破開它的胸膛、掏出它的心臟,簡直就是這次狩獵活動的最高潮。他真希望湯姆能教他怎樣解剖這只動物。

  麋鹿動了動身子,抬頭望著他們。

  「放箭!」湯姆大喊。

  詹寧斯舉箭瞄準,拉開弓弦。

  麋鹿應聲而倒。

  湯姆高舉獵刀飛奔上去。詹甯斯跌跌撞撞跟在嚮導後面,看著他跳到麋鹿身上剖開了它的胸膛。

  長長的傷口下露出了詹甯斯父親的屍體。

  詹寧斯手中的弓箭掉落在地上。他一步步向後退去,所有的興奮刹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湯姆也從那動物的屍體旁趔趄著退了開去,滿臉的驚愕與恐懼。他手中的獵刀向前指著,鮮血不斷從刀尖上滴落。

  一股熱流順著褲管淌下,詹寧斯知道那是自己的小便。他想大聲喊叫,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不管是他、還是湯姆,仿佛都在瞬間變成了木偶。

  父親站了起來。他穿著西裝,但無論是西裝還是他的皮膚上都浸滿了鮮血。他的身材比以前小了許多,但卻一點兒也沒有變老。詹寧斯在惶恐中的第一個念頭是父親根本沒有死,他們當時一定是埋錯了人。但他看著父親下葬的,他知道父親確實死了,而眼前這個……一定是什麼怪物。

  父親從開了膛的麋鹿身邊跳開,朝湯姆走去。那嚮導瘋狂地揮舞著獵刀,但刀尖接觸到的只有空氣。父親的動作比閃電還要快,湯姆的脖子立時就被扭斷了。父親轉身向他逼來,臉上帶著獰笑。

  牙齒上還帶著麋鹿的血。

  詹寧斯轉身朝營地跑去。但剛一邁步,父親就撲了上來。他被擊倒在草地上,一雙強壯的大手扼住了他的脖子,指尖深深嵌人肌膚中。

  「爸爸!」他想大叫。

  但肺部僅存的一點空氣已不足以使他喊出聲來。周圍的世界漸漸模糊,留給他的只剩下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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