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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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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麗娜沒有動,只是豎起腦袋,聽了聽。在遠處好像有低低的嗡嗡聲。「那個?」她說,「嗡嗡的聲音?」 戈登點點頭,「聽起來像是在外邊。」 「有可能是電線過電,或瓢蟲什麼的。」 蒼蠅。 他站起來,扣好褲子。「別動」,他說,「我出去看看。」他慢慢走到前廳,拉開燈,沒有什麼。他在客廳停住腳,聽著,嗡嗡聲更大了,這聲音無疑是來自外邊。 慢慢地他拉開窗簾的一角,把臉貼在了玻璃上,他害怕自己可能會看到的,卻又不得不看。整個車上落滿了蒼蠅。一趟黑線正從車子灰色的車蓋向擋風玻璃行進,即使離得這麼遠,他都能看出蒼蠅不是靜止的,它們在移動著,相互擠壓著。在屋中透出的昏暗燈光的照射下,整個車幾乎活動起來。 戈登放下窗簾,感到一陣恐慌和噁心,他閉上眼睛,想從腦子裡抹去這一切。但那些蒼蠅依然活靈活現地出現在他的頭腦裡,那瘋狂的嗡嗡聲依然清晰地響在耳邊。 走回臥室,他盡力顯出平靜的樣子。他沖瑪麗娜笑笑,希望臉上能不著一色。她正倚著床頭坐在床上,單子折在腿上,胸露著。一個怪念頭出現在他頭腦裡,他想像著她被蒼蠅覆蓋的景象。 「是什麼?」她皺著眉問,「你臉色很不好,不舒服嗎?」 「我很好」,他說著爬到了床上,「很好。」他緊緊地抱著她閉上了眼睛,希望蒼蠅千萬別進到屋裡。 第16章 是歷史還是傳說 在把艾利阿斯兄弟送回關押處,並與戈登及安德魯斯神父道別之後,吉姆就返回了辦公室。他坐著想了一會兒,然後撥通了縣歷史館的電話。 米莉·托馬斯接的電話,「喂?」 「喂?米莉嗎?我是吉姆·韋爾登。」 老太太的聲音陡然興奮起來,「吉姆!你好嗎?可有一陣子沒聽到你的消息了。」 「我很好,米莉。你呢?」 「很棒」,她說,「很棒。你可能知道,我們在編一本關於蘭多過去的一些歷史的書,下周就要送去印刷了,我在這兒呆得這麼晚,是因為我需要再查一下是不是遺露了什麼。」 吉姆就勢隨意地問道,「有沒有奶場地區的記述?」 「為什麼問這個?」 「哦,我只是想起了小時候常常聽到的那些故事。」 米莉大笑起來。「那些鬼故事?那些在你父母和我小時候就在聽的老掉牙的故事。不過我想現在的孩子也還在聽。」 吉姆盡力顯出很輕鬆的聲調,「你們的書裡提到那些故事了嗎?」 「當然」,米莉又興奮起來,一副歷史學家碰到自己喜愛的話題時慣有的音調。「像大多數世代相傳的故事一樣,這些故事也有一定真實的影子可循。你去過奶場地區吧?你也見過十字架,墳墓吧?」 「是的」,吉姆說,「只是我十幾歲時才第一次去,比聽到那些故事時晚多了。」 「嗯,那兒確實是當時這一帶人們埋死嬰的地方。」 「但他們為什麼從城裡跑這麼遠的路去那兒呢?」 「因為」,米莉停了一下才說,仿佛為吊起人的胃口,「並非所有的孩子都是死的。大多數是死產,但有時,如果孩子天生有病或畸形,他們的父母也會把他們帶到那兒,任其死去。」 「上帝」,吉姆倒吸一口涼氣。 「那便是故事的起源。」 「我不相信有人會那麼做」,吉姆說。 「不要把他們看得太野蠻」,米莉說,「那個年月反正嬰兒四分之三都是要死掉的,人們只是做了他們認為可行的事,拋棄了殘弱的才能更好地撫育其餘。日子艱難,大多數家庭都只能養活一個孩子,於是他們就想確保這一個孩子健壯得至少可以自保。生育控制是他們聞所未聞的。」 「我簡直不能相信」,吉姆說,「我一直認為那些故事是杜撰的,我總以為那些十字架下不是真正的墳墓,我以為它們是……我說不清它們是什麼,但認為它們不會是真的墳墓。」 「哦,他們是真的,但還不只這些。在那之前,在白人定居此地之前,印第安人也常常這麼幹,也是在那個地方。如果說我們的祖輩是由此得到的啟示也沒有什麼可奇怪的。」 吉姆只感到血往上撞,胃因害怕而抽搐著。「我回憶起一個關於佈道者的故事」,他撒謊說,「一個和奶場地區有關係的佈道者。」 「哦,是的」,米莉說,「是有這麼一個佈道者,只不過不是個故事。在我們的研究中,我們從日記,雜誌幾種途徑得到證實,確有其人存在。」 他閉住眼睛,將聽筒緊緊貼著耳朵,好不掉下去。「真的嗎?」他問。 「對。大約一百五十年前。有一個雲遊的牧師,打此地經過,不知怎麼發現了奶場區。他在所能找到的每一個肥皂盒上例述了這種做法的罪惡,把鎮上所有人都給嚇懵了。過了約一周時間,他開始要人們與他一起到那兒看看,但是沒有人願意去,最後有幾個人陪他上了裡姆山。事實上——」她頓了一下。「等一會兒。對,你的曾祖父當時是警長,我想他在其中。」 「這個佈道者長得什麼樣?」吉姆問,「你知道嗎?」 「只有一處外貌描述,好像是在眼睛上。他的眼睛,顯然,是黑色的,黑得出奇。」 吉姆舔舔頓時乾澀的嘴唇,「那後來怎麼樣了呢?」 「我們不清楚。一則日記好像說有驅邪之類的事情,但我們不敢確定,我們甚至不知道他們應驅逐什麼。但很吸引人,是不是?」 「是的」,吉姆機械地說。 「現在你明白謠言和鬼故事是怎麼講起來的了。當然,我們這些大多是根據個人的回憶,你知道那些記錄是不可靠的。但,依舊算得上精神食糧。」 「是的」,吉姆重複道。他清了清喉嚨,「這個佈道者後來怎麼樣了?」 「那我們不知道」,米莉坦言說,「但我們隨時會發現新線索,我盼著我們最後能找到。」她大笑起來,「我猜你將不得不為此買上一個系列。」 「是的,好,謝謝你米莉,你幫了我很大忙。」 「我可以問一下你為什麼想知道這些嗎?」 「哦,沒什麼,只是好奇。」 「好吧」,她說,「隨你。等書出來你打算買一本,對不對?」 他笑了,「當然」。 「那麼就這樣,再見。」 「再見」。他掛上電話,感到頭昏腦脹。他極不情願地向大廳掃了一眼。在大廳的盡頭,他知道,艾利阿斯兄弟正平靜地坐在禁閉室裡。 他驀地感到,在禁閉室中艾利阿斯兄弟正在向著他微笑。 吉姆站起來,他必須離開這兒。他知道他應該去和艾利阿斯兄弟談談,面對他,但他又不想馬上見到此人,還是等他將事情理出點頭緒來再說吧。他抓起帽子,走到前臺。麗塔已經走了,皮特和賈德森正在值班。他疲倦地、敷衍地向他們招了招手,穿過寂靜的停車場向汽車走去。 開車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在想著奶場區的問題。他記起了小時候在他與小夥伴們之間流傳的那些故事,棄嬰化成的鬼,日夜在森林中嚎哭著找媽媽,但他們的媽媽卻一直沒有來。被扔在這個地方的一些嬰兒為保護自己而長成野蠻的。動物似的殺手。想到此,雞皮疙瘩不禁爬滿整個手臂,儘管夜裡的氣溫並不低。 他將車停在屋前的甬道上,穿過久未修整的草坪,來到前門。他心事重重,不曾注意到停車場旁奇怪的黑影,沒看到黑影的移動,甚至沒聽到黑影中傳出的嗡嗡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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