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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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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一下停止了跳動,儘管下著雨,他的嘴唇還是很幹,他按下講話鍵,深深呼出一口氣。「是……曼特嗎?」 「你……必須來一趟。」拉爾夫的聲音聽起來怪怪的。 「出了什麼事?」他一驚,「怎麼了?」 一你在哪兒?」麥克的聲音聽起來很弱,很遠。 「山後靠西邊,或許正對著營地。」 提姆已經在奔跑,雙腳在泥裡深一腳淺一腳地挪動著,間或會被石頭或樹枝絆一下。一隻鹿正沿山谷這側向上去,於是他也就隨著奔上了那條路。樹枝鞭打著他的臉,他不住地喘著粗氣,既由於勞累,也因為害怕,但他強迫自己移動著腳步,無暇顧及胸口的陣陣疼痛。 他站在山頂上向下望去,透過樹影能看到拉爾夫的夾克一晃一晃。而邁克不知道在什麼地方正大喊大叫,要其他搜尋隊員跟過去。 提姆腳下一滑,溜下了二三十英尺遠,他掙扎著爬起來,跑到拉爾夫身邊。拉爾夫正站在那兒仰望著黑漆漆的天空。「怎麼了?你們發現了什麼?」他上前抓住拉爾夫的肩頭,逼問道。 拉爾夫看看他,雨水順著他的臉流下來像是在淌淚。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指指右邊。 提姆慢慢走過去,心仿佛要跳出來。在一些淡綠色的葉片上有粉紅色的水痕。他再靠近一步。見樹葉間躺著一個人影,一個穿著T恤衫和牛仔褲的人影。 曼特嗎? 「噢我的上帝噢我的上帝噢我的上帝……」他意識到自己在喋喋不休地叨念著,但並不想停止。他不在乎。他現在看到剛才的粉紅色水痕是雨點打落下來濺上去的血水,周圍高高低低的草木上都沾染著不同深度的血色。千萬不要是曼特,請不要是曼特。當他彎下身,跪下一膝,試著去觸摸那影子時,心裡瘋狂地禱告著,乞求著。 T恤衫禁不住他一指之力,向裡塌下去,什麼也沒有。再向前推一下,觸到了骨頭。 頭髮是金黃色的。他突然想起,曼特是黑頭發。 他不敢翻動屍體,便移到前頭去。 他猛地閉上眼睛。 屍體的臉已被咬掉,齧痕參差,顱骨上懸著一片被咬過的肉,一隻眼睛無力地探出眼眶,只有一根神經與之纖纖相連,被染成紅色的牙齒像個白癡一樣地呲著,笑著。 他站起身,睜開眼睛,望望天空,想把頭腦中這可怕的一幕抹掉。雖在雨中,空氣中依然彌漫著濃烈的令人作嘔的血腥氣。他吸口氣,再低頭查看屍體的其它部位,發現手和腳都沒有了,整個身體只剩下一個空殼。 他退回到拉爾夫面前,艱難地咽口唾沫。「其他兩個在哪兒?」他問。 拉爾夫看了看他,臉色慘白地說,「我不知道。我不想看。」 有人聲和樹木枝條咋咋的斷裂聲,是麥克領著其他搜尋隊員從山那邊下來了。提姆抬起頭,看著其他人一個個下來。一半的他想馬上去搜尋曼特,而另一半又想等其他人來幫忙,他害怕可能會碰到的景象。在看到那具屍體之後他確定曼特也已死,但他又害怕得到確認,希望拖延得越長越好。 一個隊員滑倒在泥濘的地上,「上帝!」一聲厭煩的詛咒,隨後沒過幾秒鐘,便是驚慌失措的「不!上帝,不!」 「傑——克!」羅思·哈裡森淒慘的嘶喊劃破淅淅瀝瀝的細雨聲,傳向遠處。他們發現了傑克·哈裡森的屍體。提姆本能地轉頭望瞭望倒在樹葉裡的那具屍體。那一定是威恩了,威恩·菲斯克。但是曼特在哪兒呢? 提姆感到肌肉酸疼,不是由於勞累而是因為緊張。他盯著地面,慢慢向前挪動,查看每一片樹葉,每一叢灌木,每一棵倒下的樹的後面,希望找到一點血跡或衣服的絲絲縷縷。他的腳被一塊石頭絆了一下,險些摔倒。 前面,靠著樹幹,血。他兒子的屍體。 他尖叫著跑上去,他想抱起兒子,卻沒有屍體可抱。曼特所剩下的只有一灘血淋淋,粘乎乎的肉,沒有頭、手、腳或任何其它可辨認的部位,好像身體是被撕爛、掏空,徹底摧毀了,只有他衣服上的一片碎布被血粘在樹幹上。 提姆將目光移開,他想哭,卻不能夠,他被嚇住了,他的頭腦麻木了。 他的目光被自己腳邊的一個小腳印吸引住,他盯視了一會兒,這到底是什麼呢?看上去像嬰兒的腳印,再仔細看看,發現圍著樹幹有許多這樣的腳印。 這時拉爾夫走過來,提姆便碰碰他的胳膊,指著腳印說,「看那兒。」 右邊的樹葉間傳來沙沙沙的聲響,兩人同時看到一個小小的東西從他們身邊竄過,鑽進樹葉小草之中,他們周圍窸窣聲一時大作。 提姆感到一種本能的恐懼壓倒了痛苦和噁心,雨突然大起來,將灌木下的窸窣聲淹沒了。他轉臉問拉爾夫,「你認為這是什麼?」 什麼東西從後邊抱住了他的腿並用力搖晃,他一下撲倒在地。就在他的眼睛被摳出來之前的一刹那,他看到拉爾夫也倒下了。小動物,渾身滿是泥水的一些小動物懸在拉爾夫腿上將他扳倒在地,其餘的從樹葉間一竄而出,發出尖厲而怪異的叫聲。 其餘的搜尋人員呢?難道他們看不到正在發生的情況嗎? 在他最終失去知覺前,聽到的最後聲響便是其他人的尖叫聲。 第15章 蠅災 閃電已經停止,雨勢亦稍殺,但空氣中依然彌漫著一層薄霧,天空還是黑漆漆的。 在梅園路上行駛著的當兒,戈登看到前方懸起一個白色條幅,上書紫色大字:第十三屆蘭多牛仔競技會,9月1,2,3日。牛仔競技會,他幾乎忘了,今年在這個小鎮上不知還有多少人將此賽事忘在了腦後。 整個小鎮都在躁動不安。他離開時,警長這樣對他講。 等他接近家門時夜色已經降臨,透過斑駁的樹影,看到家中射出的桔色的溫暖的燈光,心中感到無比愜意。 瑪麗娜一見他劈頭就問,「出了什麼事?」 「沒什麼,」他說。 她抬起頭,目光逼視著他,「你在撒謊,我看得出來,出了什麼事?」 「沒什麼,」他堅持著。 「胡說。」 戈登笑了。「我永遠也騙不了你,對不對?」他吻她,被她一把推開了。 「別想轉移話題」,她說。 戈登裝出一副洩氣的樣子。「警長認為我們控告艾利阿斯兄弟證據不足」,他信口說道,「他可能被拘留三十天,然後就放走」。他看著她的眼睛,感到有些內疚,他甚至不能說出與警長會面的真正原因。 瑪麗娜真的憤怒了。「那人是個瘋子!」她喊道,「他究竟要到什麼地步,難道必須殺了我才會被收監嗎?」她不可思議地搖搖頭,「上帝,過去聽到那些保守黨說我們的司法制度已經完蛋的話還認為他們是白癡。」 「我知道」,戈登同情地說。 「那個韋爾登是個飯桶。上帝,我恨死他了。」 戈登沒有答話。 「他簡直不知道他還能幹些什麼。」 「哦,他不錯」,戈登半認真半開玩笑地說。 「唉,你們兩個啥時成了鐵哥兒們?我們的貓咪給撕得七零八,他卻整天坐在那裡屁股抬也不抬。」 「他抓住了艾利阿斯兄弟」,戈登指出。 「但現在他又要放走他。」 晚上要睡覺的時候,戈登正在解褲子,忽然停了下來,側耳聽什麼。他看了看已鑽進被窩的瑪麗挪,「那是什麼?」他問。 「什麼?」 他抬了一下手,「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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