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本特利·利特 > 夢魘 | 上頁 下頁
七五


  這完全是個無意的開始。上個星期日,她去了三聖教教堂。她大概有好幾年沒有參加任何宗教活動了,她自己也不知道這次是什麼力量使她來到了這裡。在她的記憶中,教堂是一個乾巴巴的毫無興趣的地方,就像記錄片——你知道它對你有好處,只是你並不欣賞。

  但是,這次,她很欣賞惠勒牧師的宣教。

  不是一般的欣賞。

  惠勒牧師就像講述今天發生的事情一樣,他所談論的話題不是過去的寓言,不是兩千年前的老《聖經》故事,而是發生在今天的事情。

  未來的事情。

  正是惠勒牧師關於未來的那番演說吸引了雪莉和所有如此著迷的聽眾。惠勒不是泛泛而談,也沒有對遙遠的未來進行任何猜側。相反,他只是具體地談論了耶穌將如何清洗所有天主教徒、浸禮教徒和循道宗教徒。耶穌喜歡血,惠勒牧師說,喜歡嘗試人肉。耶穌將吞噬那些邪惡的腐爛的肉體,血洗整個地球。那些被遺棄的骸鏤將被抛灑在370公路上,那將是從這塊荒涼之地通往活著的耶穌教堂的正義之路。

  雪莉周圍的人們被惠勒牧師的宣教所迷住了,他們高喊著「上帝萬歲!」和「讚美耶穌!」的口號,雪莉也被感染了。她感覺大開眼界,過去22年似乎僅僅是一種存在而已,她好像剛剛開始真正的生活。這麼多年來生活中的點點滴滴、零零散散的心得和體會就像拼圖版一樣,此時此刻才終於找到了它們本來的位置。她恍然大悟,自己生活的目的原來是這樣。為上帝耶穌服務!

  下個星期,耶穌就會和他們走在一起。

  惠勒講道結束後,雪莉滯留了一會兒,想結識每個陌生的人。她注意到農場市場上認識的格萊姆斯夫婦,便向他們走了過來。他們正在跟六七個人說話,她走過來的時候,他們都轉身看著她。

  「耶穌討厭中國佬,」格萊姆斯太太說,「牧師上個星期也說,他討厭那些斜眼的異教徒。」

  「是的,」雪莉點頭說。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表示贊同,她只是覺得這樣做是正確的。

  「你想幫助我們將他們燒死嗎?」另一個男人笑著問道。他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她不由地也對他微笑著。這個人似乎有些眼熟,她可能在城裡哪兒見過他。

  格萊姆斯點頭表示同意她的加入。「也算你一個吧。」

  雪莉剛才注意到人們組成了小小的團夥,每夥大概10個或者11個人,詭秘地談論著什麼。

  他們都在密謀什麼嗎?

  很可能。上帝以神秘的方式工作著。

  一個身材矮小、蓄著捲曲的灰色鬍鬚、只有幾根頭髮的人撓了撓自己滄桑的臉頰。「我去弄些汽油來,」他說,「誰來點火呢?」

  「沒有問題。」格萊姆斯先生說。

  這樣,他們就來到了這裡。

  雪莉再次透過擋風玻璃看了看蘇的家,她仍然陶醉於他們將要幹的事情,她覺得那是正確的,用不著去多想。她沒有絲毫愧疚不安或良心的譴責。只有這樣,蘇才可能看到自己的錯誤,才有可能去教堂,才有可能在下個星期事情還沒有為時太晚之前意識到耶穌才是真理、才是光明。

  雖然,自從二年級時在邁克爾夫人的班上相遇以來,她和蘇一直是好朋友,但,耶穌不只是一個朋友。

  如果她想成為那些幸運者之一,成為那40人中的一員,她必須證明她自己。

  「我想,他們讓衛生間的燈整夜亮著,」雪莉說,「我不認為是有人起來了。」

  「我想,你是對的,」格萊姆斯太太說。她打開車門,從司機那邊下了車,繞到汽車的後邊,打開後門。「安靜點兒,」她說,「我們得快點兒。」

  雪莉從旁邊的車門上下來,她的腎上腺素不停地湧動著,她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

  「耶穌讓我們把那些樹弄死,」希爾曼先生說,「牧師說那是最要緊的。」

  車裡下來的其他人小聲表示同意。

  雪莉拿起裝滿乾柴的包裹,包裡沉甸甸的,她感到異常滿足。在她的身邊,那個留著長鬍子的老人海爾·紐曼拿著汽油罐子。「讓我們把這些中國佬給妙了,」他說。

  雪莉對他笑著說,「我們趕快行動吧。」

  蘇被煙霧和汽油味給嗆醒了。

  她的第一反應是房子著火了。她跳下床來,由於還在半睡半醒狀態,她被床上的單子纏住了,重重地摔倒在地板上。不知道是由於她摔在地上的動靜還是由於嗆人的濃煙,她的父母被驚醒了。她聽見他們緊張地在房間裡喊著「著火了」和「柳樹」。她站了起來,從床單裡掙脫出來,只見縷縷煙霧正從窗簾中間敞開的窗戶鑽到屋子裡來。

  她趕緊走出臥室,來到樓下父母親的房間。透過窗戶,只見院子裡燃起了熊熊大火。

  那些柳樹著火了。

  父親已經穿好衣服沖出了房間,讓她給消防局打電話。她木呆呆地站在窗前,一動不動。在兩裸樹下各有一堆火燃燒著,火勢雖然越來越大,不過,樹還沒有完全著火,似乎只是在燃燒樹下堆積起來的樹枝和垃圾。在馬路對面,馬爾文和查普曼家裡的燈都亮著,窗戶裡似乎也站著人。沒有任何警笛的聲音,遠處的城裡也沒有,蘇意識到鄰居們誰都不屑給消防部門打個電話。

  「掛電話!」父親一邊跑到門廳,一邊催促道。蘇趕忙去打電話。母親哭喊著,收拾著照片和其他一些值得留念的東西,塞到她那個很大的百寶箱裡。

  蘇飛快地跑出臥室,穿過大廳來到廚房。她在電話機旁邊找到了緊急電話號碼單,很快撥通了裡奧韋爾德志願消防隊。西蒙斯隊長接了電話。「消防隊,」他睡意朦朧地說。

  「我們家的前院草坪著火了!」蘇對著話筒喊道,聲音幾乎連成一片。她聽見身後奶奶、弟弟和母親赤著腳跑了出來。「我們家的前院草坪著火了!我叫蘇·溫。我在東影子壁1001號。」

  「東影子壁?」隊長立即睡意全消。

  「是的。」

  「我們馬上就到。」

  等蘇跑到外面的時候,就聽見有警笛響了起來。母親、奶奶和弟弟都已經站在了那裡,母親緊張地抱著她的百寶箱。父親已經打開了水閥,試圖撲滅那棵小樹底下的火,但是,這點水似乎不起什麼作用。他們出來的已經太晚了,他們已經無法控制火勢了。

  蘇看了看奶奶的目光,老人家正緊緊地握著約翰的手。他微笑著看著眼前熊熊燃燒的大火,火光映照在他的臉上。

  約翰已經被影響了。

  奶奶再次對蘇點了點頭,又轉眼看著燃燒的大火。這火是有人故意放的。

  「喝血的死鬼」企圖毀滅這些柳樹。

  蘇跑進房子裡取一些能夠盛水的罎罎罐罐。

  消防車幾分鐘之後就到了。此時此刻,火焰已經足有一人高了,而且熏黑了柳樹樹幹的六英尺之高。樹上的枝條有的也已經著火,細小的柳葉和枝條依次著火,火勢逐漸蔓延著。大火照亮了大半個街區,蘇看到鄰居們躲在各自的家裡觀望著熊熊燃燒的大火,沒有任何人出來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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