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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特裡意識到,除了亞斯伯以外,其它的馬棚裡連一點聲音都沒有,他走到旁邊的馬棚外,往裡窺視著。

  農場最可愛的母馬貝蒂抽搐著身體躺在草上,半個身體在陰影中,另一半暴露在燈光下。即使在這樣含混不清的狀態裡,他也能看到她被抽幹了血液,甚至還包括其它的內臟。她那原本肥壯的四肢變成了四根又瘦又幹的骨頭棒子,她的肋骨在肚子底下清晰地暴露出來,小小的馬枷子裡彌漫著令人噁心的腐爛惡臭。

  特裡差點兒背過氣去,趕緊退了出來,撤腿經過亞斯伯的棚子時正好看見它癱倒在地上。

  吸血鬼。

  他忍受著腿上劇烈的疼痛,用手扶著旁邊的欄杆,拖著自己的身體順著爬到了斜坡的上面。

  在他上方的黑暗中,一個黑影出現了。

  如果他不是手扶著欄杆,特裡一定會摔到地上。他向上看著。一個形狀熟悉的東西出現在上面,他以為自己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可能見過它。但是,他幾乎是出於本能地清楚地知道,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因為那個形狀太古老了,他知道在自己出生以前很久就不會存在那樣的東西了。

  那是一個巨形怪物,它的身體都擋住了其身後天空中的大熊星座。它開始慢慢地移動,沿著斜坡向他走來。它的動作很平穩,似乎不是靠雙腳或腿來支撐。它走近的時候,模樣還是那麼模糊,面部形象和五官都含混不清,跟剛才在那段很短的斜坡上頭時一樣朦朦朧朧。不過,隨著它的迫近,特裡可以聽見一個流水般的聲音。

  「親愛的,」那個怪物小聲說,這聲音低沉穩健,充滿了歲月的滄桑。特裡在其中聽出了飽經風霜的流年歲月。

  是的,歲月的滄桑。

  親愛的?

  他想轉身,想逃走,但是,他不能夠。他僵在原地,一動不動。他意識到,即使自己能夠移動,他的那條瘸腿也不會帶他跑得很快,他是逃不出去的。

  一隻黏糊糊的手從欄杆上抓住了特裡的手指並撰緊了他的拳頭。另一隻手抱住了他的身體,將他舉了起來。

  他散發出一股腐爛死亡的氣息。

  魔鬼又說了句什麼,特裡意識到它剛才說的話只是聽起來像「親愛的」。

  這個怪物實際上所說的話是「血」。

  蘇來到報社的時候,裡奇已經坐在他的桌子上,腿上放著筆記本,肩膀上掛著照相機,在等她。她走進新聞室以後,他從桌子上跳了下來。「謝天謝地,你可來了,」他說,「我去調查那些死亡事件,需要你來照看這個報館。你還得把這個星期的普通新聞也接手過去,吉姆會幫你的,不過不見得會幫得上大忙。他還有另外一個工作,體育方面的報道已經夠他忙活的了。」

  「死亡?」蘇問道:「又有人被殺害了?」她感覺渾身虛弱不堪,幾乎要暈倒,肚子裡也感覺很不舒服。她懷疑自己是不是看上去也像感覺這麼難看。

  很明顯沒有,因為裡奇正看著她,似乎並沒有發現有什麼異樣。他點了點頭說:「昨天晚上,『搖滾迪斯科』的馬夫被殺害了。還有農場上所有的馬。」

  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感覺自己嘴發乾,只能木然地點點頭。她感到自己內心深處,一片黑暗,一片茫然。假如她跟裡奇或者他哥哥談過,告訴他們她所知道的一切,也許這一切就會避免,也許「喝血的死鬼」就會——

  但是,她又知道什麼?

  另外,有誰會相信她的話?

  她又如何才能改變這一切?

  她告訴自己,這些並不重要。她有責任盡自己的所能。如果她沒有浪費掉這個週末,如果她像自己打算的那樣跟奶奶交談過,並瞭解了更多關於「喝血的死鬼」的事情,如果她告訴了裡奇和他哥哥羅伯特,也許這座城市會更警覺一些,採取一些預防措施。

  但是,飯店一直很忙,她確實沒有機會跟奶奶繼續交談。現在,她有一種可怕的感覺,剩下的時間並不很多了。如果她們還不採取行動,做點什麼,就會為時太晚。

  「是吸血鬼幹的。」她說。

  裡奇奇怪地看著她。「什麼?」

  「所有的人都是一個吸血鬼殺害的,廣東話中我們稱它為『喝血的死鬼』。」

  「怎麼你也這麼說。」

  「我奶奶瞭解這一切。」

  「好了,就說到這兒吧。」裡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個星期一定會是很忙亂的。我知道,近來有很多關於吸血鬼的謠傳,也許結果也確實是這樣。但是,現在,我需要你在報館幫忙。如果你做不到,那麼我現在可以告訴你,你就得不到學院裡需要的學分,我會另外找人來做你的工作。我知道,這有些不近人情,我也不想聽起來蠻不講理,但是,現在幾乎是一種緊急狀態,我豁要能夠依賴你的工作。」「你可以信任我的工作,但是,我認為我們應該告訴人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就是我們正在努力做的:我們是一家報紙,這就是我們的工作。但是,如果我們不瞭解事實的真相,我們就不能告訴人們是吸血鬼在殺害百姓。目前,又一個人被殺害了,我們的職責是報道這個死亡事件及其具體情況,而不是隨意猜測。暫時,我們只能讓百姓自己去下結論。等發現了死因,抓獲了罪犯的時候,我們也會報道的。」

  蘇看著裡奇,她從來沒有見過他如此嚴肅,也為他的鄭重其事而威懾。

  他似乎也覺察到了這一點,馬上就笑了。他的徽笑既不像平時那麼輕鬆,也沒有那麼自然。「對不起,」他說,「今天有些過於緊張了。」

  蘇點了點頭,說:「沒關係,我可以理解。」

  「這個星期你需要寫很多的東西,我會經常需要你在這兒。你的父母親會讓你來嗎?」

  「我會想辦法的。」

  「真的嗎?」

  「是的。」

  裡奇的電話響了,他剛要伸手去接,又示意蘇去接電話。「你接吧,你總得有個開始的時候。」

  蘇趕緊走到他的桌子旁邊,站在他的空倚子後,拿起聽筒。「你好,裡奧韋爾德公報。卡特先生辦公室。」

  「這不是我的辦公室,」裡奇小聲說。「你也不是我的秘書。下次就說『新聞室』。」

  她對他點了點頭,並擺了擺手,努力集中精力聽電話。一會兒之後,她說:「請等一下,我問問我們的編輯。」她用手擋住話筒。「是一個農場主。他說他的樹木都死了,他要求我們寫一篇報道。我怎麼回答?」

  「告訴他,我們寫。約個時間。」

  蘇把手娜開話筒,告訴他說,她很樂意去採訪他並寫這篇報道,約定今天下午一點見面。她找到了一張紙,裡奇遞給她一支筆,她記下了地址和電話。

  「千得不錯,」她放下電話以後,裡奇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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