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本特利·利特 > 夢魘 | 上頁 下頁
四一


  格萊姆斯夫人臉色有些發紅。「你知道,其他國家來的外國人。我的意思是,我們怎麼才能知道他們在談論什麼呢?」

  格萊姆斯先生轉身對著妻子。「愛德娜,我想她的意思是,有些談話是私人談話,你沒有必要知道。」

  蘇的父母親拿著一盒鬆脆米片,格萊姆斯夫婦對他們都笑臉相迎,格萊姆斯夫人在收款機上輸入所有的東西,格萊姆斯先生把他們買的東西都裝在袋子裡。離開的時候格萊姆斯夫人對他們說,「再來啊。」

  蘇一直想知道是什麼原因使得父母親來裡奧韋爾德安家的。剛從香港搬來時,他們在紐約住了幾年,她就是在那裡出生的。她兩歲時,他們就搬遷到西部來了。似是他們為什麼決定在亞利桑那州呢?又為什麼決定要在這個城鎮而不是鳳凰城或塔克森或弗拉格斯塔夫或普雷斯格特居住呢?

  她從來沒有詢問過父母這個問題。一方面,她不想讓他們感覺到她不喜歡這個地方,另一方面,她懷疑父親是上當受騙才在裡奧韋爾德購買了這片土地。

  從商店裡出來,他們向著汽車走去。隨著籠罩在商店裡的那股壓迫感的消失,她開始想他們來這裡是不是還有別的原因。是因為命運的安排嗎?還是因為奶奶的第六靈感引導他們來這裡的?

  她強迫自己不要再想這些問題了。

  父親打開母親那邊的車門,然後打開汽乍的後門,他和蘇把購買的東西放進去,然後父親又把門關上。父親走到司機門邊,「我們先在飯店停一下,」他說。

  「我需要去報館,」蘇跟他說。

  「好吧。」

  「事實上,我想我更願意走著去。我正好可以鍛煉身體,你也不用繞路。」

  「你是不是為我們而感到慚愧?」母親在車裡說。

  「不是。」

  「那麼為什麼你不和我們一起去?」

  蘇歎了口氣,「好吧。」她打開小貨車的後門。

  「如果你想走著去,就走著去吧。」父親說,「沒事。」

  「我不想引起爭吵。」

  「去吧,」他對她說。

  她對父親笑了笑,「謝謝!」

  蘇讓開車道,汽車倒出來的時候,蘇以為會聽到父母親爭吵的聲音,但是,看來母親也沒有把這當一回事。汽車開出停車場時,父母親都對她微笑著揮了揮手。

  蘇看了看周圍,現在只有她一個人站在那輛綠色的特裡諾汽車旁邊,面對著商店門上佈滿煙灰的玻璃。她轉過身來,迅速離開停車場上乾裂的柏油地面,想儘快離開那個地方。

  她開始向報館走去,但是,她發現自己不是沿著公路走下去,而是拐向了傑斐遜街,然後又走到了哥伯海德街了。她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走這條路,這邊路既長又浪費時間,而且是鎮子裡比較破爛不堪的部分。她聽任自己的雙腳帶著她,依靠本能而不是大腦來決定所要走的方向。

  她向左拐到阿羅街。

  那裡就是那個黑色的教堂。

  她停了下來。她有些不喜歡教堂的整體結構方式,感到很彆扭。那不是具體地可以說得清楚的某個方面,而是一種總體的印象,她感覺建築聯合會的那些美學家都犯了個錯誤。

  現在儘管是白天,街道上仍然很冷清。一張破紙在柏油路面上吹卷著雙過去,從建築工地一直吹到五穀雜糧店,使得街道周圍似乎成為鬼城的一部分。

  魔鬼。

  就是它。街道上的空氣裡彌漫著一種非現實的超自然的感覺。

  她想從來的道路走回去,可是大腦中似乎有一層迷霧籠罩著,只能任由自己的雙腳帶著她向前走去。走近了教堂。要不是這些刀劈斧砍、錘子鋸子等建築工具發出的極不自然的聲響,整個街道會是靜悄悄的一片寂靜。蘇抬頭向上看去,只見工人們在依次接替的腳手架上站在教堂頂上。那些人在陽光照射下,看上去很怪,很奇特,不像習慣於疲勞作業的工人。儘管很冷,有兩個人還脫去襯衫,蘇看見在一個人寬闊的後背上似乎有皮鞭抽打過的紅色痕跡。她強迫自己加快了腳步。

  在教堂的臺階上她看見了惠勒牧師。她匆匆經過的時候,他緊緊地盯著她,她渾身戰慄,冷颼颼地。牧師的眼光裡有一種兇殘的成分,她難以接受這一點,便又加快了速度。雖然她不是真正認識他,但是她知道自己並不喜歡這個人。她僅僅見過他幾次面,但是在她看來,他似乎有些鬼鬼祟祟,有些肮髒邪惡。像一個汽車兜售商或兒童虐待狂。現在這種印象更加強烈了。

  「小姐?」牧師說。

  蘇本來不想停下來,想繼續走過去,想裝做沒有聽到他的叫聲,但是她轉過身來。「哦?」牧師的臉上慢慢地露出了猙獰的笑容。「中國佬,」他小聲說。「可惡的中國佬。」

  蘇後退了一步,強壓住心頭的怒火。

  惠勒面目變得更加猙獰了。「可惡的斜眼睛的臭蜻子!你為什麼要在我的教堂前面走呢?」

  蘇搖搖頭。「我……」

  他走下臺階向她走來。「我來教訓教訓你,你這個養漢子的臭姨子!」

  她迅速跑開了。剛才走在街上的那種恍惚的神情漸漸鎮定了下來,她知道她還可以自由活動,可以採取自己的行動,就拼命地逃走了。

  她聽見牧師在她身後叫喊著,可不知道他是否追了上來,但是他肯定是在向她喊叫著,只是她的氣喘吁吁淹沒了他的聲音而已。

  在拐彎處她拐向了左邊。儘管她的雙腿和肺部在劇烈地酸痛,此時已經上氣不接下氣,她還是沒有停下來。堅持跑著,一直到她跑到了公路上。

  裡奇並不想去參加野餐會,但是科麗必須參加。他和安娜也被正式邀請。這可以是一件不錯的新聞事件,他為自己開脫道,不管怎麼說他也有義務去給報紙拍幾張照片回來。他沒有跟科麗爭辯,而是同意把它作為一次家庭出遊。

  不過他們在去野餐會的路上還是爭吵了起來。在開往公園的路上,他和科麗誰都不說話,安娜在後座上fl己唱著歌二突然,科麗莫明其妙地說道:「這裡的人們說『man——aise』」

  他看著她,感到不解。「什麼?」

  「他們說『man——aise』他們不是有閱讀問題就是有語言問題。應該是『manyonnaise』,而不是『man——aise』怎麼能把mayo說成man呢?你說說看。這就是你希望女兒將來長大所說的話嗎?」

  「你在說些什麼呀?」

  「我在說咱們女兒的未來?」

  「這些地方語言跟安娜又有什麼關係?」

  「關係大了。孩子不僅是父母基因的產物,而且也是環境培養的結果。我認為她成長在一個錯誤的環境裡。」

  「我敢打賭,惠勒牧師也是說『man——aise』。」

  她盯著他,臉頰繃得緊緊的。『「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搖了搖頭,「沒什麼意思。」

  「你知道,沒有誰強迫你來參加這次野餐會、如果你不想跟老婆和孩子在一起……」

  「上帝啊,你能不能閉嘴。」

  科麗沒有做什麼反應。安娜已經停止唱歌了,車裡的寧靜讓人實在無法忍受。裡奇伸手把一盒磁帶放進錄音機裡,是阿裡曼兄弟的。科麗很討厭阿裡曼兄弟的歌,不過她沒有說什麼,只是雙手抱在胸前,目光直勾勾地盯著擋風玻璃的外面。

  『他們就這樣一句話都沒有再說開到了野餐會的地方。

  公園裡人山人海。比他預想的要多多了。裡奇找停車位時費了很長時間,最後終於在街道那邊的一個街區找到一個小小的位置,然後他們一起走了過來、在燒烤架子前面已經排上了長長的隊伍,到處都是人來人往。惠勒的教堂並不是這裡的一個主要派別,裡奇根本沒有想到會有這麼多人來參加這次募捐活動。也許這些人不都是惠勒的信徒,他們大多數可能只是由於週末鎮子裡再沒有什麼別的活動,看到了報紙上的消息,出於好奇才來到這裡的。

  不過,來的人數還是夠可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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