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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吸血鬼,」奶奶點點頭。「但是我們管它叫喝血的死鬼。我已經五個晚上夢見它了,它就在這裡。你也能夠感覺到。」

  「我什麼也沒有感覺到。」

  「你感覺到了。」

  「我不會感覺事情。」

  「你會。你有第六靈感。」

  「我沒有。

  「你母親沒有,你父親也沒有,約翰也沒有,而你有。」她伸手去夠蘇的手,緊緊地攘著被子,捏著蘇的手。「別害怕。」

  「我不害怕,因為沒有什麼喝血的死鬼」

  「有,我見過。」奶奶沉默了一會兒、外面的狂風呼嘯聲更大了,猶如洪水一般。奶奶接著繼續說話時,蘇不得不靠近前去聽。「喝血的死鬼來的時候,我只有8歲。那時我們住在湖南的一個小山村——塗信。我很小,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不過我都記著。現在我仍然能夠看見晨霧中山坡上那座房子,猶如士兵一樣屹立在濃霧中。」

  「我仍然能夠聽見山谷裡傳來外婆尖叫聲的迴響。」

  她向著蘇的方向看著,目光空空的,不是看著她。「我們被這些尖叫聲及其回聲驚醒,我既害怕,又莫晚其妙,跑進我父母的房間。父親和母親很快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知道這一定是喝血的死鬼。這更加使我害怕,『喝血的死鬼』這幾個字嚇得我魂不附體。我從來沒有看見過父母驚慌失措的樣子,他們從來遇事都很鎮定自若。他們臉上驚慌的表情使我尤其感到恐懼不堪。我意識到,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是沒有辦法保護我了。他們不是爭吵而是在尖聲叫喊,這也令我非常害怕。

  「他們不想帶我跟他們走,但是,更害怕讓我一個人留下來。媽媽拽著我的手,我們一起跑到路上,在冰涼的晨霧中跑向外婆的房間。我一邊跑,一邊感覺空氣中有一股濃烈的與往日不同的氣味,我很不喜歡。我們一直向著南方跑著,逐漸地遠離了山谷開闊的地帶。但是,我感覺就好像是在向著北方跑,我知道自己的方向感一定是出了毛病。

  「當我們到達那座房子時已經有一大堆人圍在那裡了、母親讓我和父親,其他的男人和孩子呆在外面,她和其他的女人走進房間裡。我害怕極了,不敢說話,也不敢間任何問題,所有的孩子都被嚇呆了。不過,我從那些大人們的議論中和從裡面偶爾傳出來的幾個字得知外婆的3個兒子都被喝血的死鬼殺害了。

  「我們站在那裡,等啊等啊……空氣變得越來越冷,惡劣的氣味也變的越來越濃。突然,我們看見了!那個喝血的死鬼在房前的小路上空彌漫的霧氣中漂浮著。父親小聲說,那就是陳禮揚,前年才死去的;另外一個人說,那是林石頤:但是,我看見了他們誰都沒有看到的東西,不過,我什麼也沒有說。我看見的那個漂浮在霧中的人不是我們所熟悉的任何人的屍體,它根本就不是一個屍體。它不是人,從來就沒有做過人,它完全是另外的一種動物,比任何人類的屍體都古老。它是魔鬼,它看著我,也知道我看見了它的本來面目。然後,它就消失在濃霧中,不見了。」

  「它什麼樣?」蘇問道。

  「你並不想知道。」

  「不,我想知道。」

  「不,你不想。」奶奶又沉默了一會兒,目光不是看著空中,而是回顧著從前。蘇什麼也沒有說,只是等待著奶奶繼續講下去。

  終於,老太太又開始講了,她的聲音變得更加柔和,更加悲涼。「從那以後,我知道我跟別人不同,我有第六靈感。這種想法多少使我有些安慰,但是同時,它也使我非常害怕。我跟父母親和村裡的所有聰明人都講了這件事情,希望什麼人能出來教我,訓練我,並告訴我,我應該怎麼辦,但是,塗信這個村莊裡沒有任何人能夠理解我。

  「事後,我曾經以為,也希望那個喝血的死鬼在殺害了外婆的三個兒子以後已經離開了。但是,它並沒有離開。它一直呆在山裡,靠淡飲人畜的血液活著。白天,男人們出去尋找它,企圖捕獲它;夜晚,大家都把自己鎖在房子裡。村裡一個年輕婦女的孩子被帶走,一個獵人沒有回來,土地變得荒蕪,樹木乾枯,還有竹林、田裡的水稻……村裡連一個動物也找不到了。一個老頭,名叫泰伯,想給喝血的死鬼供奉祭祀品,以為那樣會使它滿意。他建議給它一個少女做祭祀品,我知道這不會起作用的,便跟他們講了。由於我有特異功能,他們就相信了我。

  「最後,我們決定離開家鄉。父親認為,在廣東開始一個全新的生活比呆在塗信或湖南的任何地方都好。幾個家庭同時離開了家鄉。我們家和另外的六家。我不知道剩下的那些人家後來怎麼了。

  「我們活了下來。在廣東,我找到了一個老師,學習了一些巫術,還學會了如何保護自己不受喝血的死鬼的襲擊。不過,我再也沒有見過另外的吸血鬼。」

  窗外的風突然停了下來,房間裡顯得出奇地平靜,過於平靜了。「蘇珊,確實有這樣的魔鬼存在,一直就有,將來也會有的。」

  蘇很不舒服地在床板上動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才好。她是不相信有吸血鬼的,但是,奶奶講的故事使她非常害怕,她也不能說自己一點也不相信。

  奶奶拍了拍她的手。「等你不困的時候,我們再繼續談這個吧。我們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們有責任阻止事態的發展。」她站了起來,離開了床邊,走進了黑暗之中。

  「我們有責任阻止這一切。」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蘇想問她,但是奶奶已經走出了房間,正要把門關上。她知道只有等到早上才能再詢間這個問題的答案。

  她聽見奶奶回到了自己的臥室。她繼續呆坐在床上,困意全消。她聽見父母在大廳那邊他們的房間裡談論著什麼,他們的聲音很低。含含糊糊,一點兒也聽不清楚。他們是不是一直在說話?她以為他們睡著了。她屏聲靜氣,不發出一點聲響。想努力聽聽他們在談論什麼,但是絲毫也聽不清。

  她在黑暗中坐著,雙手緊緊地抓著被子的邊緣,眼睛盯著拉上窗簾的窗戶,渾身感覺很冷。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相信奶奶的故事。不過,她不得不承認,自從那天在學校裡發生的事情以來,她就總有一種難以名狀的感覺。感覺空氣中有什麼東西不對頭,感覺事情都有些違背它們的本來面目。

  也許奶奶是對的。也許她確實掌握第六靈感。她又躺了下來,腦袋陷進鬆軟的枕頭裡。她回想著過去,試圖回憶起自己生活中什麼時候是不是真的得到過任何超自然的力量,但是,她回想不起來。

  很快,她又進人了夢鄉,夢見一個腐爛的屍體,聾拉著的嘴角往外流消著鮮血,在一個中國小山村的濃霧中飄蕩著,它在尋找她,喊著她的名字。

  第二天,在飯店裡,蘇儘量離奶奶遠一些,想方設法不跟奶扔單獨在一起。她覺得這很不好,很為自己慚愧。但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談論第六靈感和喝血的死鬼更是愚蠢透頂。她為奶奶感到很尷尬。她尋思著,老太太是不是開始老糊塗了。

  午飯時,廚房裡又潮濕又燥熱,實在令人難以忍受。雖然排風系統已經打開,但是,父親同時在四個炒鍋上炒菜。還在炸著兩份炸蝦,不管空氣循環與否,裡面也是大熔爐一般。

  蘇從後面的檯子上拿了一塑料碗切碎的洋蔥,遞給父親。

  「再來點兒雞肉,」他用英語說。

  她快速從鋪有草墊的地板上走過去,打開那個大冰櫃。拿出父親早上準備好的塑料袋,裡面裝滿了已經切好的雞胸脯片。她從約翰身邊經過,他正在抬頭看著電視。「你怎麼不幫忙?」她問道。

  他對她咧了咧嘴,皺了皺眉頭。

  「爸爸!」

  「約翰,幫幫你姐姐。」

  「為什麼我總得幹那麼多活兒?這不公平。她整天泡在那家報社裡,而我不得不呆在這裡,幹這一切。」

  「你在這裡什麼也不能千,」蘇說:「我再幹另外5份工作,也比你在這裡幹得多。」

  「別吵了!,父親用廣東話說,「蘇珊,你來幫我,約翰,你去前面幫媽媽。」

  「天哪!」

  「約翰!」

  「快幹活兒去吧。」她用英語說。

  「蘇珊!」

  約翰氣衝衝地走出了廚房,蘇轉過身來對著父親。她看見父親對她瞪著眼睛,但是,她從他那眼神裡可以看出那是裝出來的。他把炸蝦分放在兩個盤子裡時,已經笑了。

  約翰幾分鐘之後就返回了廚房,客客氣氣,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他輕輕地拍了拍蘇珊的肩膀,「蘇,世界上最好的姐姐…」

  蘇笑著問他:「你要什麼?」

  「咱倆做個交易吧。我在廚房裡於。外面來了我們物理課上的一個小夥子,我不想讓他看見我。」「為什麼?」

  「因為·…。」

  「因為什麼?」

  「媽媽在和他的父母親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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