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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房子裡沒人,沒有屍體,也沒有人在等著襲擊她。她從起居室來到廚房,有串鑰匙掛在爐子旁的牆上。她抓起鑰匙,一溜煙跑了出去。

  第一把鑰匙正好打開了車門。

  她對自己笑了。今天肯定是我的幸運日,她想。

  五分鐘後,她來到學校停車場。她正想按喇叭,這時凱文出來了。看到周圍沒有別人,她按下按鈕,豐田車的門鎖開了。

  凱文打開門,跳了進來,馬上把門關上。

  「怎麼樣?」他說。

  她鎖好門,發動引擎。

  「下步計劃是什麼?」

  「我們走,」她說,「離開這兒。」

  第2章 復活的扭曲

  愛普爾從草地上醒來,左邊乳房被一塊岩石硌疼了,唇間還餘留著血的味道。她全身疼痛,過了一會兒才模糊記起自己是在哪裡。

  狄恩。

  她坐了起來。動作太猛,頭疼得差點又倒了下去。她閉上眼睛,等疼痛緩解後再慢慢將雙眼睜開。

  她仍在草坪上,這裡有幾百個人,但是狄恩和其他女祭司都不見了。她依稀記得他們一大早就要離開,她想和他們一起去,但記不清他們去哪兒,她又為什麼留下。

  她身邊是一隻吃了一半的山羊,望著它血淋淋的胸腔,彎曲的腸子和扁了的內臟。她彎下腰,抬起一塊還在顫動的肝,一拳砸過去。

  葡萄酒。

  她想就著葡萄酒咽下。

  愛普爾四處張望,看見一個熟睡的女人在胸前牢牢抓住一瓶酒。她走過去,在她身旁躺下,吻她的嘴唇,然後輕輕地將酒瓶從她豐滿的乳房中間拿開,一飲而盡,然後小心地把瓶子放回去。

  她站起來,頭幾乎不再疼痛。她在草坪上仔細尋找著,目光停留在對面的祭壇上,頓時,一陣內疚湧上心頭。她還記得其他幾個女祭司在兒子身上塗抹時他痛苦的叫喊,她本該救他,她怎麼能忍受她們如此待他?

  她為什麼不這樣做呢?

  理智和本能在她心裡激烈衝突。或許不是理智,是她的教養。不,兩者都不是。

  是她的性欲和做母親的本能在衝突。

  這更恰如其分。

  她想知道狄恩去哪兒了。

  狄俄尼索斯。

  把自己的兒子當做自己崇拜的神不容易,她苦笑著,聖母瑪利亞是不是也有同感?

  附近有人在呻吟,然後開始叫喚:「我的腿!我的腿怎麼了?」

  愛普爾循聲望去,一個喝醉的男人坐在草地上,看著自己鮮血淋漓、被吃了一半的右腿。她微笑著走過去,把他推倒在地。

  她只希望這一切不是以自己的兒子作為代價。

  一切恢復了原樣。

  時間改變了,世界繼續運轉,但他在這裡,有女人,有葡萄酒,還有慶祝的人群。

  女人和葡萄。

  這才是永恆之物。

  狄俄尼索斯在山間徜徉,赤腳下的乾草在快樂地舞蹈,女祭司們在為他歌唱。隔這麼遠也能聽見她們的歌聲,她們在膜拜他的欲望、力量、慷慨和偉大。昨晚她們迎他歸來,慶祝的狂歡持續到次日的黃昏。

  一切恢復了原樣。

  然而,他不再是從前的他,現在他擁有另一種過去,另一段歷史,另一種生活,而這一切都屬￿他……假如不是又能怎樣。他搖搖頭,這太令人費解,他不願為此絞盡腦汁,只想用狂飲來慶祝他的復活。

  滿足欲望的欣喜和期待似乎逐漸淡忘,他感到難受、不安,好像自己全新的肉體局限了思維。他和另一個自我相互糾纏,陷入了外形的桎梏,就像陷進瀝青的動物似的在體內掙扎。他從未擁有過像阿波羅、阿耳特彌斯和赫斯①他們享有的自由,也不像其他神那樣永恆不滅,他受制於自己的肉體,並且曾為此感到慶倖,因為這使他在眾神中獨樹一幟,可以盡享塵世的歡娛。無論如何他也不會將這種特權放棄。

  ①希臘神話的太陽神、狩獵女神和灶神。

  但是,這次卻大不一樣。

  他不再是他自己。

  或者他仍是自己,而另一個自我卻不是。

  他停下腳步,深深地呼吸,微風送來葡萄的芳香,飄散在空中,使人心旌蕩漾,他的心境平和輕鬆。來到山邊,他俯瞰著自己的領地,峽谷的每個角落都有燃燒的痕跡,路上排滿撞扁的汽車,他的追隨者們在四處尋歡作樂。女祭司的歌聲掩蓋不住其他的噪音:玻璃的破碎聲、笑聲、興奮的叫喊、恐懼的哀號和痛苦的呻吟。

  這是個美好的早晨,美好的一天即將開始,沒有理由再為復活的不適應而冥思苦想。

  他的右面有根原木,隨著一聲呼嘯,他輕靈地轉身飛離山邊,躍到原木上,體內的能量驅使他向山下狂奔,他大笑著躲過左邊的大樹,撞碎了幾塊半露的岩石,在山腳嘎然止步。

  他踉蹌一下站住了,抖落身上的塵埃,用意志將奔跑時身上的劃痕癒合。他來到山後的一座馬廄旁,破舊的木柵欄引發了他深藏在潛意識中的回憶。

  這個新的世界殘缺不全,以前他並沒有意識到,也沒有時間去考慮,可這座馬廄——

  兩匹馬從背後走進柵欄。

  半人半馬的怪物。

  他笑了,是的,是這樣,這就是他沒有回憶起來的東西。半人半馬的怪物。他走向前,很想要這種難以駕馭的生物,它們有時很難征服,但它們知道怎樣享受,而且總是渴望參與慶祝,還有,它們會喜歡這兒的環境,涼爽的天氣,充足的葡萄酒,這兒正是它們的所在。

  他回望著山峰。

  在他的新領地裡,他想要半人半馬的怪物。

  丹尼斯·麥克默警官結束了對局長死去女兒的強姦,站起身來。他擦擦額頭的汗,拿起旁邊的酒瓶,喝個精光。他感到頭暈,腦袋裡嗡嗡直叫,這正是他此刻最渴望的。

  老天,他感覺好極了。

  自由。

  那是新的神帶來的感受。自由。

  儘管自己從前沒有意識到,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在心裡渴望著這種感受。作為警察,他得執行法律,監督人們遵守規則,但他從未對這個工作有過興趣,當警察不過是想讓自己淩駕於法律之上,不用遵守那些規定。超速嗎?他可以這樣做,可如果別人開了快車,他就可以給他們罰單;鬥毆嗎?他可以打人,可要是別人膽敢這樣,他就可以逮捕他們。

  然而,那還不是真正的自由,只是一種嘗試,一個例子,是他骨子裡的渴望。

  這,才是自由。

  麥克默摸了摸局長女兒冰冷的乳房,擰了一下她的乳頭。

  神復活之前,他覺得害怕,這種恐懼在葡萄酒的澆灌下消失了。但他的到來確實可怕,是麥克默一生中最為光榮的事件,隨著神的復活而來的解放和自由席捲了整個峽谷,比他所經歷過的一切都更偉大、純粹和真實。

  在那一刻,他也獲得了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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