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本特利·利特 > 古希臘的魔咒 | 上頁 下頁
五六


  「你不能什麼都不帶就走。」

  她聽出他話語中的嚴肅,明白這句話的分量,點了點頭,「我們兩個都需要武器。」

  「對了。」

  她跟著他走過走廊,如果這是電影的話,他就會握住她的手,他們間的羅曼史會開始萌芽。但他們沒有拉手,她感到坦然。以前聽過太多的關於兩個人被命運連在一起的故事,共同走出困境時,愛情之火會迅速燃燒,她從來認為這是無稽之談。

  可為什麼現在要想到這個呢?

  在庫房,他們找到了想要的全部東西:斧頭、扳手、榔頭、釘耙、老虎鉗、剪刀。佩妮羅拿了扳手和剪刀,塞到褲於背後的兜裡。

  「彎腰時小心點。」凱文笑著說。

  「謝謝。」

  凱文抓了幾個扳手,一把榔頭,還有鉗子和鋼叉。

  「如果蘭博是園丁……」佩妮羅說。

  凱文笑了。

  這是個好兆頭,她想,至少他們還能笑出來,還可以開開玩笑,這給她增添了信心。幽默讓他們暫時遠離了恐懼和險惡。

  「你有表嗎?」凱文問。

  佩妮羅搖搖頭。

  「拿著我的。」他解開錶帶,把表遞給她,「我們沒有東西可以保持聯絡,所有得定個你回來的時間。你如果不能按時回來,我就知道出事了,好去找你。」

  佩妮羅邊戴表邊點頭。

  「現在幾點了?」

  她看了看表說:「七點二十。我九點回來。」

  「好的。」

  他們從大廳來到門口。

  到門邊時,他們停下來,凝視著對方。

  「要小心。」凱文說。

  「我會的。」

  佩妮羅吐出一口氣,打開門,向外望去。微風送來陣陣涼意,在城鎮的北邊,從葡萄園的方向,傳來隱約的叫聲和歡呼,遠遠聽上去像有人在開晚會。

  她環顧左右,確信周圍沒有人,然後沒有回頭看凱文就直接從停車場向街上跑去。她聽見身後的門關上了。

  來到人行道邊,現在她可以看到在教室裡看不見的破壞景象。有輛著火的貨車被掀翻,兩具屍體棄在路旁,一小群全副武裝、喝得爛醉的人在附近游戈,其中一半人身上一絲不掛,正向另外一條街走去,但路口又過來一群人,她知道肯定會被他們碰上。環視周圍,她在一棵樹下發現了一個沒被砸碎的酒瓶,還剩三分之一的酒,她馬上跑過去,把酒倒在頭上和肩上,好使自己聞起來像喝醉似的。和他們一樣。她解開襯衫,露出一隻乳房。

  準備就緒。

  但她去哪兒呢?肯定不是葡萄園,也不是警察局。

  消防站,那是她對凱文說的地方,也是她能去的地方。即使消防隊員都被控制了,那裡也還會有通訊工具。昨晚的破壞不是有計劃的,而是那些無知的酒鬼在發洩滋事……什麼?狄俄尼索斯的信徒?

  是的。她搖搖頭,想把這個想法甩掉。

  女祭司。

  以前為什麼從沒聽說過這個詞?母親們是女祭司,見鬼,她也是女祭司。她們可能曾經給她暗示。透露過……

  也許真是這樣。

  她記起在小時候,她們給她講過關於混亂、血腥的欲望和國王復辟的故事。在她最喜愛的故事裡,有一個年輕的王子喝下一種有魔力的藥,變得無比強大,殺死了困住他父親的一群狼。

  也許她們一直在為她做準備。她看著草地上的空酒瓶,酒在她的皮膚上散發出誘人的芳香,真該剩下幾口。

  不!

  血。

  她必須堅強,努力使自己不被征服。回頭再看教學樓,百葉窗關得嚴嚴實實,不知凱文是不是在看她,但她還是悄悄向他揮揮手。

  一切比她自己想像的要艱難。

  她蹣跚地向前走,好使自己遇見別人時看上去像喝醉的模樣。她不知道最近的消防站在哪兒,但猜想可能是往市中心的方向。

  街上一片狼籍,路上到處是衣服碎片、報紙、瓶子、踩扁的易拉罐。在一戶人家的草坪上,一個裸體男人躺在一位老年婦女血跡斑斑的身體上。佩妮羅不知道他們是否還活著。她走在街邊的草地上,以免發出響聲,手握著褲兜裡的扳手,隨時準備著。

  她繼續向前走,昨晚的恐懼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法形容的緊張。白日的陽光趨散了夜晚的懼怕,但她仍然感到惴惴不安,好像意料之外的事就會發生。街道一片寂靜,幾乎空無一人,只有昨晚的瘋狂遺留下的痕跡,可這好像城市在屏住呼吸——等待著爆發的一刻。

  就像暴風雨前的寧靜。或者颶風的風眼。

  她轉過路口,向市中心走去。

  狄恩在哪兒?

  狄俄尼索斯。

  那是個大問題。他回葡萄園了?還是在城裡的某個角落?或者正在四處找她?

  她不禁打了個冷顫。北邊的叫聲持續不斷,可能他還在那兒,或者在別的葡萄園裡。

  她苦笑一下,或許他正在葡萄園給那些人做嚮導呢。

  來到一條小街,她四處張望,看見前面有個牌子,上面寫著「消防」。

  消防站,她真幸運。她跑過去,右手握著扳手。她要先打電話,如果不通,再看能不能用其他的通訊方式。

  快到消防站時,她放慢了腳步。這裡還有其他人。

  孩子。

  她站在消防站前面的人行道上,大門敞開著,有十到十二個不滿十歲的孩子在消防車上或坐或站,抽著手卷的煙,對著酒瓶喝酒。一個七八歲的男孩暈倒在車前。在辦公室前的草坪上,男孩女孩們正在給槍裝子彈。

  她不知是該憤怒還是害怕。這些孩子的父母怎麼了?怎麼會允許這種行為?即使他們去信仰狄俄尼索斯,也不該放棄對孩子的責任啊!

  這不僅僅只是皈依一種別的宗教,也不僅僅是群體的歇斯底里,這是一種對原來為大眾接受的價值觀的徹底改變,粉碎了生活、社會的基礎和信念。

  一個穿著粉色衣服、還帶著尿布的小女孩用手槍對準佩妮羅,笑著摳動了扳機,槍裡沒有子彈,其他孩子爆發出一陣大笑。

  可能他們殺死了自己的父母。

  佩妮羅連忙往回走,真見鬼要出來找救援,真見鬼還想和外面聯繫。她不想呆在這兒像傻瓜一樣等待獲救,她得找輛車,回去和凱文一起離開,永不回頭。

  沿途她曾看到好多車,但車內不太可能有鑰匙,只有去屋子裡找。

  這些房子的主人似乎都不在家。

  她朝後面看了看,沒有人跟蹤,孩子們一個都沒跟上來。前面有輛房車,馬路對面有輛豐田。房子的門也敞開著。

  她猶豫了。如果門開著,就意味著肯定出了事,說不定房子的主人全死了,或者他們還活著——在等著她。

  見鬼,屋裡出事了?全城都出事了。她橫穿過馬路,想沖進去,抓住鑰匙,再跑出來。如果屋裡有人她就跑,跑不掉就打。

  她從兜裡拿出扳手,把剪刀的位置調整好,萬一扳手被打掉,她好馬上把剪刀取出來。

  她慢慢來到停車道上,小心翼翼地朝前試探,生怕屋裡會突然有動靜。

  經過車前面時,她把扳手握得更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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