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本特利·利特 > 古希臘的魔咒 | 上頁 下頁
四二


  也許。

  但她並不這樣認為。

  始終如一的是她們對她有著同等的權利。在生意上瑪吉絲母親是領導,但在生活中,至少對她而言,並沒有這種地位的劃分。她們都是她的母親,即便她們有不一致的要求和規定,問題最終還得靠她自己解決。從小她就知道在母親之間不可能挑起不和,她們總是互相支持。

  這也是為什麼她不能去問菲麗絲母親。

  還有狄恩的影響,自從認識他以後,她變得越來越獨立,越來越堅持自己的立場,公開和母親們表示異議。她現在像他,像一個局外人一樣看待自己的生活,以前也曾這樣做過,可現在她才真正看清、知道並且明白她的生活方式是多麼的怪異。

  她和自己的生活格格不入。

  這才是問題的關鍵。她像這樣被養大,經常感到自己在同伴中間像個局外人,可現在她覺得在母親們中間,她才真正像個局外人。

  如果父親活著會是什麼樣?

  最近她總在思考這個問題,她的生活會不一樣嗎?怎麼不一樣?

  她希望還能記得起父親,可他去世時她還太小,關於他的一切都來自母親們,如果不是有照片,他的模樣都會是個謎。

  要是他能夠活得再長一些……

  幾乎出生以來所有的事她都記得,如果父親再多活幾個月,她就能對他有記憶了。她清楚地記得幾個月大時躺在育兒室的搖籃裡,其實她的記憶可能不像自己相信的那麼準確,可能不是對真實事件的記憶,而是對童年的想像,或是對母親們的故事的推斷和幻想,但是這些畫面是那麼的真實生動,似乎就像發生的事情,而不是她後來的想像或聽來的故事。

  只是她記得的許多事和母親們告訴她的不一樣。

  這使她很害怕。

  不知是記憶的片段還是夢中所見,她清楚地記得看見傑琳母親大笑著,一絲不掛,身上塗著番茄醬,在育兒室窗外的月光下跳舞,但那不會是真的,是嗎?那不可能發生。

  也許可能發生。

  正是這個讓她害怕。

  她想起關於父親的夢。那也是真的嗎?在腦海裡她清晰地記得做過的幾次噩夢:裸體的父親叫喊著,被母親們按在地上,瑪吉絲母親在舔從他胸部的傷口冒出來的血。

  她在床上坐起,口乾舌燥。她伸手到床頭櫃上拿水喝,可忘了把杯子拿進臥室。

  她踢開毯子下了床,想到洗手間拿水喝——用刷牙的杯子一一但她不喜歡喝衛生間裡的水,只用來漱口,但從不吞下去。儘管和廚房裡的水源自同一個管道,但因為有馬桶,所以她感到有些忌諱。

  她想下樓去廚房。

  佩妮羅輕輕地打開臥室的門,來到廳裡。屋裡很黑,四周一片寂靜。早上、下午或是晚上,總有人在做什麼,總有聲音、活動,然而此刻母親們都睡了,燈也關了,黑暗的寂靜令人壓抑。

  她不想吵醒母親,所以沒有開燈,而是摸著牆往前走。這時,從樓下的某個地方,可能是廚房的一扇沒有窗簾的窗戶,快速閃過一道藍光,周圍顯得更加漆黑。她打了個冷顫,想轉回到臥室去。今晚這座房子太奇怪,儘管她在這裡長大,儘管在樓梯上走過無數次,可現在卻感到異樣。

  她強迫自己向樓梯下走去。剛才她好像一個懼怕黑暗的嬰兒,其實這兒和白天時沒什麼兩樣,房子的保安系統可能是除五角大樓以外最為安全的,沒有人會藏在這兒,沒有人會闖進來。

  她並不害怕有人闖進來。

  是的,她承認她並不害怕。她想冷靜地分析周圍的情況,可心中的惶恐使她無法冷靜。那藍光不知從何而來,也不知因何而起。

  但的的確確是在那兒。

  她下了樓,迅速穿過過道來到廚房,把爐子上面的小燈打開,希望借燈光的明亮驅散心頭的恐懼。屋裡的一切依舊熟悉親切——操作臺、水池、冰箱、爐子——剛才的恐慌完全消失。

  沒有什麼比燈光更能消除恐懼。

  她打開洗碗機,取出杯子,擰開水龍頭。

  水池旁的窗戶前有影子晃過。

  她嚇了一跳,差點摔了杯子,腦海裡閃過的第一個念頭是:有鬼。影子飄忽不定,看不出具體的模樣。

  然後她聽見門的密碼被解除的熟悉的聲音,透過另一扇窗戶昏暗的燈光,她看見了瑪吉絲母親。

  這麼晚了她在做什麼?她去哪兒了?

  門開了,佩妮羅手握著杯子站在那兒,瑪吉絲母親走了進來,她看見佩妮羅,但什麼也沒說,迅速地從她身邊走過,好像她不存在一樣。

  佩妮羅也沒說話,只是望著母親蒼白的影子消失在黑暗的客廳裡。恐懼的感覺又重現了,不知道母親的衣服為什麼被撕破。

  上面為什麼還沾著血。

  霍頓望著擺在面前桌上的空酒瓶,他已呆呆地看了二十分鐘,想弄明白瓶子為什麼會底朝天。

  他不記得自己曾喝過酒。

  但他知道自己不僅喝了,而且喝得大醉,可具體細節已回想不起來,包括他用了多長時間把酒喝完,他從哪兒弄到的酒,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想一醉方休的。

  記憶喪失。

  這令他感到害怕。他對酒後的症狀了如指掌,雖然最近比平時貪杯,可他似乎還能自我節制。

  那正是要害之處——當局者迷。

  他望著酒瓶,除了害怕自己會因酗酒而惹麻煩外,還有另一種恐懼,和這種葡萄酒息息相關。

  丹尼蒙。

  同性戀牌葡萄酒。他曾聽說過,甚至不知在哪兒還見過,但這種酒從未公開銷售。

  他覺得他是在商店裡買到的酒。

  但又無法肯定。

  他揉揉眼睛,做了做眼部按摩。這種酒的後勁和他以前喝過的任何酒都不一樣,他不像原來那樣因孤獨寂寞而借酒澆愁,而是感到了……某種聯繫,某種和他還不知曉的人或事物的聯繫,這種歸屬感通過酒精和他的沉溺而傳遞,讓人覺得惶然。

  他還感到……被勾起了性欲。這簡直是一反常態,對別人也許如此,可他則不一樣,他從不認為酒能激發性欲,相反,飲酒會使他打消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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