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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再要一些?」伯尼問我。這時我又開始表白感激之情,提出准許我像舔教皇的手一樣舔一舔他那帶戒指的手。

  隨後,用餐巾快快地擦一下唇邊的飯渣,乘坐一小段路的出租車,又過了兩三分鐘,我倆雙雙站在灰狗長途車售票處前的隊列之中,伯尼掏錢為我買了一張去古伯斯威爾的單程票。嗨,讓人像照顧孩子一樣照顧我真不好意思。

  「你真的不必等到開車。」我說,心中仍然充滿了至少是寵物所具有的責任感與渴望,向伯尼保證我一定精心寫好《心臟與處女膜》,只要這不是彌天大謊。「我已經耽誤了您太多的時間。」我向他伸出手去,他今天第一次正視我,好像要從我身上看出些什麼來。

  伯尼看著我的眼球深處,尋找著他丟失了的什麼。我忽然產生了一個非常有趣的想法:怎麼樣,假使《心臟與處女膜》完全是杜撰的,純屬豐富想像力的產物,那會怎麼樣呢?假使伯尼根本沒有對他那整日坐在家裡織毛衣的賢妻不忠呢?假使,事實上,他從沒有跟她有過性生活呢?伯尼表面上猶如華爾街那漂亮的建築物一樣,但卻是個結過婚的貞男,將他的一切幻想都寄託在了紙上。這樣的想法固然荒唐,儘管在這個荒誕的世界上這種事並非不會發生。我當然最終會查清事實,我想著便朝他臉上兩個具有穿透力的棕色小潭望去,以期找出——正如利奧所言——所有肮髒的細節,結果什麼也沒有找到。

  「當心點。」伯尼點了點頭,臉上第一次出現了神秘的微笑,然後消失在人群中。我在那裡站了幾分鐘,然後朝售票處走去把票退了……19元35分。不小的數目,我想著把鈔票疊起來裝進兜裡,然後朝布朗克斯的地鐵走去……一點都不壞……車到山前必有路嘛。

  18

  回到古伯斯威爾,我發現沒有發生什麼大變化。總的說來:

  跟原先一樣窮的曼德爾夫婦正忙著把今春去地中海的海上一空中旅遊安排得細緻到了按分鐘計劃——曼博士剛被任命為校際評估委員會主席,工作日程滿得連小便的時間都沒有,這次是他與「家人」在一起的好機會,可以放鬆一下了。

  我剛走,我母親就打電話來了,他告訴維維卡,經過反反復複的考慮,她決定遷就我,下次我再進城時可以住進她家(只要我發誓嚴格地保持衛生並且不往地上掉渣滓)。

  一個很大的精品包裹以快遞方式從紐約寄出並先於我到達——維維卡打開盒子驚奇地發現那麼多噴霧劑,量大得足以耗盡正日益減少的臭氧,還有一輩子都用不完的摩絲。

  班迪諾夫夫婦,我過去的朋友和同事,打電話來說他們得到了國家基金會贊助的學術休假,將要去太平洋上的的卡卡島進行令人振奮的考古挖掘工作,尋找一種現存蟾蛛在中生代的祖先的化石。班迪諾夫夫婦希望從排得滿滿的科研日程中忙裡偷閒做做劃水運動,打打高爾夫球。他們願意邀請努德爾曼夫婦參加他們的告別晚會,條件是鄙人別灌得酩酊大醉,或者,在晚會上別幹丟臉的事。

  星期四那一天,古伯斯威爾鎮上16歲的弗萊迪·範德沃克被懷疑用木棒打死了他的母親。父親和11歲的妹妹,僅僅為了用車問題發生了口角。之後弗萊迪打算燒房滅屍,但是因為大火被一位警覺的鄰居發現,這一企圖才未得逞。房子被濃煙和水所毀,但是旁邊的車庫裡的汽車卻完好無損。

  回到家時前來歡迎我的有哭哭啼啼的馬格努斯,他的運氣真不好,居然一件屬￿他名下的玩具也沒有。看來利夫又在控制玩具,拿玩具跟他弟弟做交易。倘若不是生活本身就是這樣的話,我一定會對這種不公平交易進行干預的。另外,馬格努斯對這嚴酷的現實認識得越早越對他有好處。

  亞歷山大·羅素,世界著名經濟學家和古伯斯威爾大學的教授,今天在沒有任何預告的情況下吊死在古伯斯威爾鎮自家的地窖裡——羅素博士顯然是對近來經濟的滑坡感到困惑。

  最後,儘管是最有意義的,貝蒂·曼德爾一整天都在為是用肝和洋蔥還是用舌頭做晚餐而猶豫不決。我說用舌頭,維維卡則主張用肝。我看最好還是坐等結果出現為好。

  諸位,以上概括了古伯斯威爾的全部新聞……雖說又有一條珍聞確定無疑地傳進了我的耳朵裡。昨天下邊鄰居家的男孩之一告訴我,負責檢查沒有上許可證的狗的那個人來偷偷看過了。喬治發現他來了,便帶上它到房後面的地裡去,小狗在那裡玩。他就在旁邊挖了個坑,然後用腳把狗按在坑裡,朝狗連開三槍,終於成功地打死了它。在我看來索斯基家採取的經濟措施的確是節省3元捐錢的絕妙辦法。下面我們該做的就是說服莫德把喬治幹掉,這樣就可以節省一大筆飯錢。

  有趣的人們,索斯基一家。曾幾何時,我曾用浪漫的手法把他們描繪成模範公民,吃苦耐勞熱愛土地的農民。由於土地被侵佔,不得不像養牛場的牛群一個挨一個地擠到工廠車間裡勞作。哈!若能自由選擇的話,索斯基一家定會高高興興地去工廠從早到晚坐在那裡攢機器零件,好賺點硬鈔買剪草機、洗碗機、立體聲磁帶倒帶機和電叉。這幾天我一定要將我的紀錄搞清楚,把我所謂有罪的誤解搞清楚。

  今天上午當我填寫在古伯斯威爾市場賒帳購物申請表時,忽然產生了一個弄錢的上策……事實上自從我的思想觸及到了社會保障問題並且產生了極大的震動,我的大腦——經過這些年的入不敷出——想出來的主意多得像糞堆上長出的野草,趁著還沒有忘記趕快找張紙把這一急風暴雨般出現的靈感記錄下來——雖說要想抓住它就跟用帽子接住暴風雨般地難。

  不錯。新騙術。雖說有點野蠻,卻是極其簡單易行的。明確地說,以綁架我自己的孩子來索要贖金。

  我預料這一特殊策略的步驟將如下發展:

  一、綁架利夫或馬格努斯或者他倆。二、報警之後這位痛哭流涕的家長便一手拿著可愛的杏仁眼的孩子照片一手舉著那張無情的贖金通知出現在電視新聞的鏡頭上。1萬?2萬?天高才是頂。由你選。三、我所能做的就是坐下來。一對遭受的失業的痛苦夫婦,近乎赤貧的夫婦的孩子被綁架,我問你,誰會坐視不管呢?在我們這個偉大的國家裡,從東海岸到西海岸,每一個人都會為之而心碎。我那個窮鄉僻壤裡的小郵箱每天都將塞滿好心人寄來的支票。鈔票,甚至5分或1角的鋼鏰兒。那是中西部地區善良的五歲的孩子們出於同情摔碎自己寶貝的小豬儲錢罐取出來的。

  真有創造力,不是嗎?這甚至不算弄虛作假,因為我決不會乞求贊助——人們自願結一個貧窮的古伯斯威爾家庭寄上一點點錢……這種事情隨時都會發生……對那些用炸玉米片和肉片養胖了且寵壞了的孩子來說,幾個鋼鏰兒算得了什麼。可是卻能給幾條營養不良的生命帶來如此的歡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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