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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戴維,愛色斯常常和你談話嗎?」西摩對埃及神話很感興趣,因而對其內容也頗為熟悉。愛色斯也許是古代埃及人所崇拜的最重要的女神。在戴維的神鬼怪事和宗教的書籍中,西摩至少看見4本是關於鬼神崇拜和古代埃及人的書籍。

  「這是光榮的事,是莫大的榮幸。如果她差遣你,你也知道這是莫大的榮幸。」西摩寫道,這時戴維已處於陰魂附體似的狀態。「愛色斯,萬物之母,各種原素的始祖,一切時間之源,愛色裡斯之妹兼妻,通過我替你們創造的神的使者說話。」

  西摩在紙上寫的字跡很潦草,他承認這些話似乎是神智錯亂的人相當戲劇性的胡言亂語。他在報告中寫道:「戴維的聲音似乎變了,好像學著別人說話似的,腔調完全不同了。這是我平生在一個人身上所目睹的最令人震驚的變化。他的面孔似乎也變了。我感到不寒而慄。而鮑爾斯探警後來則說,他感到房間裡似乎有個令人害怕的鬼魅和我們在一起似的。」

  「她通過神的使者說話。她說使者已經足夠了。她說我負責掌管這些使者。」戴維·馬奇完全被這種稀奇古怪的信仰蒙蔽了。「這正如她所說的那樣,她們已經異口同聲地說話了。」

  主持人西摩在報告中補充道:「在他看來,我們相信他說的話是非常重要的。這是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但不是在法律或司法意義上的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這是一個人宣佈他做了要求他做的事情。」

  馬奇接著說道:「我做了她要求我做的一切。她們是經過我十分仔細挑選的,都是膚色白皙的白人婦女。我按愛色斯的建議向她們表示愛慕,也正如她對我所說的那樣,在準確的時間和恰當的環境下使她們每一個作出犧牲。我向你們保證,這一切都是按照她的話做的,因為她是生命之母。她只通過神的使者說話話。她通過她們說,你們將把我抓走。」

  「好了,戴維。」西摩意識到他正在發抖。「她們現在在哪兒?」

  「她們很安全。我把她們保存得很安全。」

  「那麼我們該去看看她們了。」

  幾個頭顱分別裝在很大的寬口瓶——密封的大玻璃瓶內,泡在甲醛溶液裡;幾個頭顱在甲醛溶液裡載沉載浮,被鋸得參差不齊,令人驚心怵目的脖子流出的血把頭顱染成了粉紅色。鋸痕斑斑的皮膚像飛翔著的蝴蝶一樣一張一合,造成了栩栩如生、令人心悸的感覺。密封的大玻璃瓶顯然按一定次序放在戴維·馬奇的廚房內一個很大的電冰箱裡。兩個放在上層;一個放在中間一層;還有兩個放在最下層。

  馬奇還在電冰箱的門上安了兩把很大的掛鎖;他把門打開時,幾個頭顱都在上下浮動;她們的頭髮在甲醛溶液裡散亂地飄浮起來;她們那無神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顯得既驚訝又恐怖;被鋸得參差不齊、令人驚駭的脖子下的粉紅色疤痕浮了起來,在冰箱內的燈光映照下發出神秘的熒光。

  「跟他們談談吧!」馬奇對著那些頭顱喁喁細語地說,他說話時的腔調洋溢著自鳴得意。「她們說起話來總是溫言細語的,豈不妙載?」

  探警鮑爾斯聽了他的話不禁噁心嘔吐;偵探主持人西摩有一個旁注說,此後一段時間裡他晚上總是做惡夢。

  對戴維·馬奇的審判雖然轟動一時,但並沒有把一切細節公之於眾。他說自己神態失常的辯解非常有力,而且得到了辯護律師和檢察院的證實,因此只披露了簡單明瞭的事實。當然報紙根據受害者的朋友的談話或根據戴維父母家裡的園丁和廚師提供的雞零狗碎的材料報道了一些騙人的故事——但這些騙人的故事是在正式裁決戴維有罪但神志失常、被判「女王陛下開恩予以拘留」之後才報道的。所謂「女王陛下開恩予以拘留」是因神志失常犯罪而終生加上九十九年禁閉在一個公共機構裡的英國說法。

  對戴維的審判可以說是虎頭蛇尾。慘無人道的謀殺以及戴維·馬奇的被發現使其它一切黯然失色。生動的描述在邦德心裡引起了非常強烈的震動,使他渾身戰慄;他抬起頭向上望,驚奇地發現他自己竟坐在瑞士這家恰人的旅館裡,其他旅客的歡聲笑語在他周圍回蕩。這份冗長的報告他花了近半個鐘頭才讀完。儘管報告寫得毫無誇飾而且心平氣和,但是這個偵探主持人已把一切厭惡和震驚的情緒表達出來了。幾秒鐘之前他還覺得他與馬奇和電冰箱一起在廚房裡,注視著飄浮在厚厚的透明的大玻璃瓶裡的五顆人頭。

  現在他怔怔地盯著弗莉克那催眠似地把他吸引過去的綠色眼睛,仿佛她的眼睛是要把他淹沒的旋渦。接著他搖了搖頭,使自己從這種感覺中解脫出來,才看見她凝視著自己,好像他自己的恐懼感正在傳染給她似的。恐懼感像靜電一樣在他們彼此之間傳導著。

  「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她給他倒咖啡。「喝濃咖啡嗎?」她問道。

  「要放一點糖。」他的聲音似乎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的。西摩偵探心平氣和的報告具有一股令人心潮翻滾的威力,好像一股早已忘卻的力量回來影響著自己的思想和行動一樣。「這就是受害者的哥哥?」他問道,好像是問自己似的。

  「讀一讀精神病醫生不得不說的話吧!這是決定性的事實;這也是勞拉不得不掩蓋這件事的一個原因。」

  他伸出手去拿起咖啡杯,啜了一口咖啡,接著說:「我想精神病醫生的結論連看也不必看了。」邦德對精神病醫生的才能一貫抱著懷疑態度。

  「好吧,那就讓我們猜一猜他們要說什麼!」他微笑著,竭力使弗莉克又看到他的幽默感。「我想像得到,他們所提到的最重要的辯解之一是,戴維·馬奇從很小的時候起就對神秘的東西懷著不良的興趣。對吧?」

  她點點頭。「他對埃及神話開始時只是作為一種愛好,是無害的,也是沒有教育意義的。但日漸長大,他開始相信,關於宇宙的真理只有在古埃及才能找到。他的父母發現他還只有16歲時就在花園裡建了一座神壇,對愛色斯頂禮膜拜。他們為此而憂慮。」

  「我不是在扮演歇洛克·富爾摩斯。」他淡淡地笑了一聲,幾乎毫無幽默感。「不過,我下一個推測是,他的母親具有專斷獨行的個性,她的意志在馬奇家就是法律,不僅戴維而且他的妹妹勞拉都受到他們母親這種性格的影響——這事對我們至關重要,原因就在於此。」

  「對!兩名精神病醫生花了很長時間追溯研究戴維的童年和少年時代。馬奇夫人似乎是個嚴厲執行紀律的人。她還患有一點宗教狂熱症。勞拉的哥哥被捕的時候勞拉才15歲或16歲,但是所受的心靈創傷十分深,因為當時她母親在宗教事務上已完全控制了她。馬奇夫人是個身體力行的虔誠的基督教徒,但做什麼事情都愛走極端。馬奇家的星期天就像倒退到維多利亞時代一樣,早晚做禮拜,讀《聖經》或其它有價值的書,在早晚這兩個時刻之間不許做遊戲,不許做沒有意義的事情。」

  「我想,小戴維總是給他的每個受害者講同樣的故事。」邦德若有所思地翹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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