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蜘蛛女之吻 | 上頁 下頁
二六


  「為什麼你總把問題想得那麼複雜?」

  「那好吧。」

  「你去上廁所,我煮茶。等你回來,如果願意聽,我接著講僵屍女的故事……想知道以後發生的事嗎?」

  「想,不過我得學習了。身體好了,我要看看能否讀些書。」

  「真是個狂熱分子。」

  瓦倫蒂迫不及待地捧起了書本。

  「瓦倫蒂,你怎麼老在歎氣?」

  「莫利納,沒辦法,書上的字老是在眼前晃動。」

  「我早對你說過了,身體太虛弱,早餐你只喝了點茶,拒絕吃我建議的麵包和火腿。」

  「是這樣的嗎?」

  「我知道會這樣。午飯後,你睡個午覺,隨後再試試能否讀書。」

  「這樣太懶惰了。說來你也不信,我真想在床上多躺一會兒。電影後來怎麼樣啦?給我一點面子吧,」「你知道我現在最好幹什麼嗎?把土豆放進鍋裡去煮,它們不容易熟。等會兒我們再開一聽橄欖油罐頭,熟土豆上倒點油和鹽,再加火腿肉,沒什麼比這更滋養人的了。」

  「快講吧,故事怎樣啦?」

  「好吧,好吧,不過等等……這玩意兒怎麼不亮了……好,亮了。我們上回講到哪兒了?」

  「女管家在回家的路上把全部故事告訴了姑娘。新郎和第一任妻子相親相愛,美滿地生活過。

  然而這幸福的婚姻卻始終被蒙上了一層陰影:他得嚴守一個秘密,年幼時,他曾親眼目睹過父親犯下的罪孽。他父親是個無所不為的傢伙,他兩手空空來到島上,發了橫財,到頭來卻把雇農們視如草芥。雇農們實在忍受不了,想起來造反,父親得知後趕緊叫來本地的巫醫。有一天晚上,巫醫把所有帶頭造反的雇農召集到最邊遠的種植園,說是要開個會替他們祝福。天真的雇農們信以為真,就都去了。就這樣,他們當場一個不剩地被巫醫用一種特製的毒箭射死了。他們的屍體被拖進了叢林之中,幾小時後,他們一個個地睜開了眼睛,變成了活死人。

  巫醫命令他們站起來,果然,屍體慢慢地站起了身,眼睛瞪得大大的。他們按照巫醫的指令,手拿著大砍刀,整夜整夜地割著一串串香蕉。父親發出了惡魔般的狂笑,他派人用許多乾枯的甘蔗莖搭起了草棚,白天就將僵屍堆在裡面,一到晚上又喚他們出來割香蕉。他的兒子親眼看到了父親以這種方式積累了巨筆橫財,成了一島之主。兒子長大後,到美國去讀書,並與一個金髮碧眼的女同學結了婚,把她帶回了海島。起先,第一任妻子曾使他感到幸福快樂。老父親死後,丈夫決定辭掉巫醫。他派人把巫醫叫到宅邸來,自己卻到最邊遠的種植園,用木樁釘死了所有的出入門,到處灑上了松節油,一把火燒掉了草棚。還魂屍全被燒焦了,可憐的僵屍總算終止了苦難。

  「這時,巫醫來到丈夫的宅邸,等候著主人召見。叢林中的長筒鼓鼓聲陣陣,向他暗示了那兒正在發生的一切,他決定恫嚇女主人,口口聲聲說要在路上伏擊她的丈夫,然後幹掉他。那位高個子的金髮妻子絕望了,只要他能放了丈夫,她答應給他任何東西——錢和珠寶。巫醫那邪惡的雙眼把她上下掃了個遍,然後說,挽救丈夫的性命只有一條路。

  他把浸過毒藥的匕首放在桌上,威脅說,她若出賣他,他就用它刺死她的丈夫。就在這個節骨眼上,丈夫回來了。他透過敞開的窗子,正巧看到他倆呆在一起,妻子已半裸著身子,嘴裡還在說她要離開丈夫,與巫醫一起私奔。憤怒使丈夫一下子失去了理智,他順手拿起了那把匕首,發瘋似地刺進了妻子的身體。巫醫告訴他,沒人會知道發生的事,因為他是唯一的見證人。只要小夥子往後繼續讓他搞伏都教的活動,他就會對警察說,兇手是叢林裡某個想搶劫家財的傢伙。他和主人趕到現場時,正好撞見那人在殺女主人。這就是女管家所講的故事,姑娘聽了嚇得魂不附體。」

  「第一任妻子就這樣變成了回魂屍?」

  「對。」

  「那女管家怎麼會知道這麼許多事情?」

  「姑娘也問了相同的問題。女管家低著頭答道:巫醫就是她的丈夫。但有一點,女管家並不知道,當她和姑娘剛離開那幢舊房子時,就有一個影子從叢林中閃了出來,接著出現在門口。門口的還魂屍移了移身子,讓影子走進了屋裡。那影子直接進了金髮僵屍女的臥室,上了她的床。她圓睜著雙眼一動不動地躺著,任憑一隻白手剝去了她的衣服,卻絲毫沒有反抗能力。

  「姑娘回到宅邸,發現丈夫早就等在家裡了。見到妻子安然無恙,他既感到寬慰,也怒氣十足,一把將她抱在懷中,說今後要是沒有他的允許,不准擅自外出。晚餐桌上,姑娘問起了收割情況,沒想到這句話竟勾起丈夫的滿腹心思。

  他當即扯下餐巾,離開餐桌,把自己關進了書房,喝起屋裡小櫃中的藏酒。姑娘臨睡前再三喚他回臥室睡覺,但他只是咕噥地說,別管他。

  「第二天清晨,她醒來不見丈夫的蹤影,發狂似地跳下床去尋找。一個傭人告訴她,主人朝最邊遠的種植園方向走去了,走時什麼話也沒留下。姑娘記起那地方正是巫醫的老窠。她急忙叫來了男管家,她感到這男管家是她唯一可以信賴的人。男管家對她說,她本來是主人的最後一絲希望,因為他有可能變得重新快樂起來,現在這點希望也消失了。主人總是拒絕聽從善意的勸告,不過眼下還有一個可以補救的機會。說來也很簡單,就是讓某個人把好建議深深地灌輸給他,堅定他的意志,當然這要由她來決定,男管家還說,今天清晨她丈夫臨走時又侮辱了他,他簡直無法再忍受了。她丈夫是頭十足的怪物,她應該離開他,去找個更好的男人。

  「姑娘開始覺得男管家有點異樣,讓人不太舒服,因為他的眼睛直盯著她,她慌亂地奔出門外去找丈夫,害怕他真會出事,但是年老的女管家卻一口拒絕陪伴她,說那太危險了,要知道她是個白人婦女哪。姑娘無法可想,只好求助於男管家,男管家同意陪她去,他給跑得最快的一對馬套上馬具,載上姑娘就一溜煙地出發了。姑娘見馬發瘋似地狂跑,再三央求男管家不要駛得這麼快,但他卻置之不理,只是大聲地對她叫著,她丈夫是個多麼可憐的東西。以後,他倆再也沒交談過一句話。

  在叢林深處,男管家停下了車,說他有事要找個人。好長時間過去了,卻一直不見管家人影。姑娘一個人呆著,簡直嚇壞了。更可怕的是,鼓聲又響了起來,並且就在近旁。她跳下車,拔腿朝前面的一個草棚走去。走近一看,才知道這棚子早就荒廢了,裡面長滿了荒草。這時,姑娘聽到了歌聲,那是伏都教聖歌。她毫不猶豫地朝有聲音的方向走去。好了,餘下部分我以後再講吧。」

  「住嘴!」瓦倫蒂正聽得津津有味,見莫利納又在賣關子了,氣得叫了起來。

  「你這話什麼意思?我餓了,總得要有人燒午飯……土豆馬上就熟了。」

  「如果故事還沒剩多少的話,一口氣講完算了。」

  「不行,還剩好多呢。」

  瓦倫蒂整整一個下午和晚上都在看書,暫時忘記了讓莫利納繼續講故事。他很晚才睡,醒來時,又是很晚了。

  「早晨好。」

  「你好,睡得香嗎?」

  「香得讓人難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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