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蜘蛛女之吻 | 上頁 下頁


  「那天夜裡,建築師睡在起居室的沙發上。他安排艾琳娜去看一位精神分析醫生,艾琳娜同意了他的請求。她第一次去找醫生時,就發現醫生長得異常英俊,高大的個子,寬闊的額頭,眉宇間透出與眾不同的氣概,蓄著的鬍子是那樣的乾淨漂亮。他是屬￿性感的那一類男人。可是,艾琳娜的感覺恰恰相反。她強抑著自己的厭惡,坐在長沙發椅上,談起了自己的煩躁和困擾。

  這時她感到渾身不舒服,絲毫沒有與醫生在一起的安全感,她害怕了。她只說自己擔心不能成為一個好妻子,至於她的那些夢,尤其是有一次夢見自己變成黑豹的惡夢,她矢口不提。第一次會診就這樣結束了。第二次會診時間到了,但是不見艾琳娜露面。她向丈夫撒謊說她去了,事實上她去公園看那頭黑豹。她站在鐵籠邊上,似乎著了迷。那天她依舊穿著那件黑色的厚長毛絨大衣,在日光照耀下,黑色大衣閃閃發光,而那頭黑豹的皮毛也是同樣地閃耀著黑色的光澤。黑豹在籠子裡激動不安地來回走著,眼睛始終不離姑娘。

  「飼養員走過來,打開了籠邊的門鎖。門只開了片刻,他把肉食扔進了籠子後,又重新關上了。由於他只顧忙著整理拋肉的鉤子,竟忘了取下鎖上的鑰匙。艾琳娜將這一切全看在眼裡,她沒有吱聲。飼養員撿起一把掃帚,開始打掃豹籠周圍的碎紙、煙蒂。艾琳娜悄悄地走近鐵鎖,她拔出了鑰匙,看了看。這是一把很大的鑰匙,上面長滿了鐵銹。她站著沉思了一會兒。幾秒鐘之後,她走到飼養員跟前,將鑰匙遞還給他。老人感謝不已。

  「艾琳娜回到家裡,焦慮地等著丈夫歸來,但久久不見他的人影,艾琳娜慌亂起來,心裡感到一陣壓抑不住的躁動。當丈夫推門進來時,她撲上去緊緊摟抱著他,差一點去吻他,此刻她極想吻他的嘴唇。丈夫也激動起來了,他想,這可能是精神分析治療見效了,過真正的夫妻生活的時刻終於來臨了。然而他做錯了一件事,他問她下午的會診怎樣。這一下又使她感到不舒服了。她掙脫了他的雙臂,騙他說,她去過了,一切都很好。建築師眼睜睜地看著她溜走,毫無辦法,只得咧嘴苦笑,強忍住滿心的不快。

  「第二天,建築師與他的同事們正在設計室埋頭工作。那個至今還在關心著他的女助手察覺到了他的煩惱,向他建議說,下班後請他喝一杯,提提精神。建築師拒絕了,他推說道,『也許這些天活幹得太多,太累了』。女助手癡情地表示,她願意留下來幫他的忙。下班時間己過,兩人接連忙了好幾個小時。工作室很大,每個建築師都有自己的工作臺。現在別人回家去了,房間裡所有的東西都淹沒在黑暗之中,唯獨他的桌子上方亮著一盞帶玻璃罩的電燈,他和女助手的身影投在牆上,使人看了產生不詳之感。每當他或女助手拿起畫尺來劃線時,那尺的影子就象一把劍在朝另一個人的身影比劃著。室內靜悄悄的,她不時地瞥他一眼。即使她萬分想知道他內心受折磨的原因,但只要建築師不開口,她絕對不會主動去問。

  「這時,艾琳娜在家正等著建築師。她給他辦公室打電話,是女助手接的電話。艾琳娜聽到女人聲音,嫉妒得要死,但是又竭力掩飾著。丈夫告訴她,下班前他曾往家裡打過電話,想對她說他要晚些回來,但她不在家。顯然,那會兒她還在動物園裡。他抓住了艾琳娜的短處,使她有苦說不出、只得保持沉默。從這一天起,建築師開始晚回家了。先前,他總是滿心喜悅地回到自己家中,因為他知道艾琳娜不會和他同床,但她接受精神分析治療後,他知道有了這種可能。只要艾琳娜還是保持著最初的孩子般的天真狀態,他倆就會每天廝守在一起。也許日子久了,他們可以在性生活方面有所進展。如今他苦惱著,結婚了,可什麼也沒發生。女助手也不會同他睡覺,因為光妻子一個人已足夠叫他費盡心思了。

  「有一天晚上,艾琳娜準備好了晚餐,丈夫還沒有回家。桌上擺好了餐具,還點起了蠟燭,然而她並不知道,這天下午建築師早早結束了手頭的工作,就到精神病分析醫生的診所外去等她,因為這一天是他們的結婚周年。直到此時,他才發現艾琳娜已好久沒去那兒治療了,他急忙打電話給艾琳娜。當然她不會在家,她每天下午都遏止不住自己,到動物園去了。建築師滿臉沮喪地回到了辦公室。他需要向女助手和盤托出他心中的苦惱。於是兩人離開辦公室,走進了附近一家酒吧。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們需要的是能單獨談一會兒的機會。

  「再說艾琳娜見時間越發晚了,開始象關在籠裡的動物一樣急躁地在房間裡來回地走著。她向辦公室掛了電話,但沒人接。她想找些事幹來打發時間。她剛走近鳥籠,小鳥竟絕望地拍著翅翼亂飛亂撞,不一會便掩斷了雙翅。艾琳娜忍不住打開了鳥籠,將手伸了進去。她的手剛一挨近,鳥就跌落在地上死了,像是被什麼東西擊倒似的。艾琳挪萬分絕望,所有的幻覺都在她的記憶中重現了。

  她奔出家門去尋找丈夫,因為他是唯一能幫助她、唯一能理解她的人。在去辦公室的路上,她必須經過酒吧,不料在那裡她發現了丈夫與女助手在一起。她不由得呆往了,再也邁不動腳步。憤怒和嫉妒交織在一起,使她顫抖不已。過了一會兒,他們起身離開了,艾琳娜藏在一棵樹後,注視著他們分手吻別。

  「艾琳娜緊緊地跟蹤著女助手。女助手筆直穿過中央公園內的近路回家。此時此刻,她的心情是既高興又耽心,高興的是方才建築師告訴她,妻子不願與他同床,老是做變成豹女的惡夢,不知不覺地原先自己早已放棄的愛情幻想重又復蘇了。但她也耽心這只不過是自欺欺人,結果也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想到這裡,她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天氣奇冷,周圍杳無人跡,只有風聲和瑟瑟索索的樹葉聲。女助手清晰地聽到身後有腳步聲,而且所得出是女人的高跟鞋在篤篤地敲擊著路面。

  她猛地轉身,發現遠處有個黑黑的人影,光線很暗,她一時看不清究竟是誰。篤篤的聲音加快了速度,女助手開始驚慌起來,不由得聯想起關於豹女和所有可怕的事來。她想走得快些,無奈自己才走了一半路程,還得走約摸四個街區,才能走出公園,看到大街邊上的大樓。她開始拼命奔跑,但結果更糟,篤篤皮鞋聲立時換成了貓的輕盈步子。女助手飛快地轉身,看到的不是一個婦女,而是一個古怪的影子,影子快速地掠過,隨即在視線中消失了。同時她聽到有一種腳步在踩著公園灌木的聲音,一頭動物正發著聲響直朝她逼近。」

  「後來呢?」瓦倫蒂忍不住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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