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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四


  第五十三章

  這天下午五點,韜基·塔茨伯利一個人正在旅館房間裡吃茶點,有一點沙丁魚、乾酪、鱘魚、黑麵包和蜜軟餅,維克多·亨利進來告訴他,他就要去前線。記者興奮得東西也不吃了。「我的天,老兄,你真去嗎?在這個德國人到處都蜂擁而來的時候?不可能。說說而已。好天老爺,俄國人就是善於用空話應付你。你永遠也去不成。」他理了理鬍子,又伸手拿吃的。

  「是啊,也可能,」帕格說著,坐到椅子上,膝蓋上放著一個皮包,裡面裝滿了他剛才從海軍部拿來的密碼和海港圖。四天來,他只是斷斷續續地睡了五六小時,他硬撐著不讓自己合眼,房間裡的東西在他眼前來回搖晃。「可是我的許可剛剛從相當高的上級批下來了。」

  塔茨伯利正把一塊加了滿滿一層沙丁魚的麵包放到嘴邊,一聽就楞住了,他透過瓶底似的厚近視眼鏡瞧著亨利,用平靜的口氣低聲說:「我跟你一起去。」

  「見你的鬼。」

  「維克多,兩星期前,俄國人進行反擊的時候,記者們去了中路前線。走的那一天,我感冒了,燒到一百零五度。」塔茨伯利放下吃的,抓住他的拐杖,瘸著腿快步穿過房間,開始穿皮大衣,帶皮帽。「誰經辦這件事,羅索夫斯基嗎?我能不能對他們說,是你說的我可以去?我跟他們都認識,他們也喜歡我。就看你了。」

  維克多·亨利不想要塔茨伯利一起去,但他已經精疲力竭了,同時估計俄國人一定會拒絕這個請求,就說:「好吧。」

  「上帝保佑你,親愛的夥計,你別走,就喝我的茶吧。告訴帕姆我六點之前回來,她得把我的廣播稿重打一下。」

  「她在哪兒?」

  「外交信使那裡有她一封信,她去取了。」帕格就在他坐著的靠椅上睡著了。

  冰冷的手指在他臉上抹了一下,把他弄醒了。「你好啊,你躺著睡不更好一些嗎?」帕姆站在他面前,她的臉凍紅了,眼睛閃著光,灰色的羊皮帽子下露出一綹棕色的頭髮。

  「啊,怎麼啦!」他眨眨眼,伸了伸腰。「我在這裡幹嘛?大概是進了屋子就倒下了。」

  「韜基呢?」她脫下帽子和手套。「他幹嘛把茶也剩下了?他不是那樣的人。」

  睡了一會,他的腦子清楚一些,他記起他和塔茨伯利的談話,又把情況跟她說了一遍。她的臉板了起來,顯得很緊張。「前線?他們永遠也不會讓他去。但你呢?維克多,你當真要去?你聽到英國廣播電臺或瑞典的廣播了嗎?」

  「聽了。」

  「好吧,我知道爭也沒有用。但是我可以告訴你,我們的大使館準備遷到烏拉爾或別的什麼地方去。順便跟你說,台德沒有事。」她走到她的書桌邊,身上還穿著皮大衣,拿起幾張打了字的黃紙。「啊,討厭,又改了,真小題大作!」

  她經常漫不經心地說出一些重大事情來。帕格現在已經習慣了。今天這件事她說得太快,他沒有把握到底聽清了沒有。「帕米拉,怎麼回事?台德怎麼樣?」

  「他很好。總之,平安無事。」

  「但是他在哪裡?」

  「呵,回到布賴德了。他來信說,他還是老樣子。他好象

  是跟幾個法國空軍一起從斯特拉斯堡城外的俘虜營跑出來的。在法國和比利時,他確實經歷了好幾次象電影上一樣的驚險場面。但是他都闖過來了。我過去也想,他遲早會出來。」她坐下來,揭開打字機的蓋子。

  「天哪,姑娘,這是了不起的消息。」

  「是啊,不是嗎?你一定要看看他的信,正反兩面寫了七張紙,很有意思。他掉了四十二磅,他的大腿上——更精確地說是屁股上還有一顆子彈。他可真受了折磨啦,他很遺憾地說,現在,等到他能夠坐起來的時候,只好做一些機關工作了!當然,這是說我得馬上回家跟他結婚。」

  帕米拉忽而改變了她隨便的樣子,盯著維克多·亨利看了好半天。她戴上了黑邊眼鏡。「我這就得幹了。你顯然需要睡一會兒。」

  「沒有用。代表團快走了,我得去送他們。帕姆,台德的事真了不起。我非常高興,也放心了。」

  她搓一搓手,在上面呵一口氣,說:「上帝,這真去了我一樁心事,不是嗎?我是說可以不再跟韜基的筆跡和他那樂觀的胡說八道打交道了。」

  過了一會,維克多·亨利正在穿他在軍艦上穿的那件厚呢大衣,塔茨伯利闖進來,臉上發燒,鼻子凍紫了。

  「有可能!條件合格,我的上帝。他們明天再確定一下,但是,維克多,我相信我將跟你一起去!——帕姆,你完了嗎?時間快到了。——維克多,外交部現在亂極了,前線的消息一定很壞,但是,老天爺在上,你得到的那個許可,不管叫什麼,肯定是一道密令!當然他們喜歡我,他們也知道我符合條件,但當我說你堅持我跟你一塊去的時候,羅索夫斯基的臉就變樣了!」

  「啊,韜基!」帕米拉停止打字,瞧著他。「維克多根本沒有堅持,他不可能這樣說。」

  「帕姆,你得對這些人施加壓力。」塔茨伯利皺起臉,狡猾地一笑。「我說,你們兩個是老朋友,實際上是,維克多很喜歡你,想幫我個忙。所以如果有人問起,你得給我圓謊。」

  「你這個不害臊的老不死,」帕米拉說著,臉漲紅了。

  「好啊,說的那些,還都是真話。」維克多·亨利說。「我現在必須去機場了。韜基,帕米拉有很重要的消息。」

  塔茨伯利中間插了一手,使去前線的事遇到一些困難。外交部哼哼哈哈,不給明確的答覆。日子一天天過去,帕格仍然陷在莫斯科無事可做。大使和使館人員對維克多·亨利很冷淡,因為他是從華盛頓硬擠進來的,是外交工作的一個禍害。有一次他偶爾到斯魯特的辦公室去,看到他臉色蒼白,愁眉苦臉,對著他莫名其妙地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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