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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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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們不回去了,親愛的,」娜塔麗說。「埃倫,把你的手絹給我,我的臉上全是梨汁了。我真希望能在梨汁裡洗個澡。」 「我就這一條手絹,」傑斯特羅說。 澤爾斯頓從胸前口袋裡抽出一條手絹,遞給了她。「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們不回去了?」 「我的叔父和我準備跳上從這兒開出的第一列火車,第一架飛機,或者山羊拉的大車,只要它是開到可愛的老家美國去的。奔奇,很明顯,我不能在電話裡告訴你這些。可這是這趟旅行的全部目的。」 「娜塔麗,這辦不到。」 「到底為什麼辦不到?」 「埃倫能通過瑞士的移民檢查,是我作了保的。我還得把他送回那兒去。他沒有過境簽證。」 等了一會兒,坐在汽車後座的傑斯特羅博士用低沉可憐的聲調說:「我想怎麼會那麼容易呢。」 「奔奇,就是野馬也不能把我拉回羅馬去了,」娜塔麗起勁地說。「我不願意在那裡生孩子。就這麼回事。你也得想個什麼辦法幫幫埃倫。現在他已經到這兒了。他的護照象金子一樣可靠。我知道你能解決的。」澤爾斯頓一面開車,一面伸出一隻手小心地摸摸鬍子。 「好吧,你們這是太突然了,給我點時間吧。」 「我有十天呢,」娜塔麗說。 「現在已經沒有很多辦法可以從蘇黎世出去了,」澤爾斯頓說。「我來想想辦法看。」 他把他們送到赫曼·溫特醫生診所門口,而後把他們的行李帶到旅館去。這個診所是座四層樓的舊房子,窗臺上裝飾著種滿花的木盒子。溫特醫生給娜塔麗作檢查,傑斯特羅則在接待室裡打瞌睡。 這個禿腦袋滿臉雀斑的醫生是個矮子,還不及她的叔父高;兩隻大耳朵,一雙棕色的鼓出的小眼睛。他問了幾個問題,把答話記在一張卡片上,然後,就把娜塔麗又按又摸,在她身上採取化驗標本,把她不僅置於慣常受檢查時的那種難堪境地,而且還用一些奇怪的器械給她加上點兒新的痛苦,同時他卻微笑著用法語和她聊天。她躺在檢查床上,蓋著一條被單,直喘氣,渾身無力,臉上冒汗,下半身不住作痛。微風帶來了窗臺上木盒裡甜豌豆花的美妙香氣。 「很好,休息一會兒吧。」 她聽見他在洗手。然後他拿著一本筆記簿走回來,在她身旁坐下。 「你象匹馬那麼健壯,你懷的這個孩子很好。」 「我中間流過三次血。」 「是的,你說過了。最近一次是什麼時候?」 「讓我想想。一個月以前。也許還要早些。」 「好吧,你可以等一兩天,等塗片化驗和小便化驗等等的結果。我幾乎可以肯定結果都會是陰性的。卡羅納醫生會為你接生一個胖娃娃下來的。我跟他很熟。他是羅馬最好的醫生。」 「溫特醫生,除非我回美國去,我寧願呆在這裡,在這裡生孩子。我不願意回羅馬去。」 「是嗎?為什麼?」 「因為戰爭。假使美國卷了進去,我就會帶著一個新生的嬰兒呆在敵國的土地上。」 「是你說的你丈夫是一個美國海軍軍官,在太平洋上嗎?」 「是的。」 「你離開他太遠了。」娜塔麗憂傷地笑了笑。「我同意,但是現在已經這樣了。」 「這是什麼樣的姓,這個——亨利?」 「噢,我猜這是蘇格蘭人的姓。英國的蘇格蘭人。」 「你娘家的姓是傑斯特羅,是嗎?這也是英國的蘇格蘭人嗎?」 「這是波蘭人的姓。」等了一會兒,她看見這雙棕色的小眼睛望著她,她又說:「波蘭的猶太人。」 「外面的那位先生,是你的叔父嗎?他是波蘭的猶太人嗎?」 「他是有名的美國作家。」 「真的嗎?多麼驚人。他是個波蘭猶太人嗎?」 「他生在波蘭。」 「現在你可以穿衣服了。然後請到這邊房間來。」 溫特醫生駝著背坐在他小小診所的一隻轉椅裡,抽著一支雪茄。升起的煙圈飄到了牆上貼著的起縐發黃的證書和一幅塵土迷蒙的《盧塞恩垂死之獅》①的版畫上。他把雪茄放在一隻瑪瑙煙灰缸裡,把雙手的指尖對在一起,放到嘴上,那張帶著棕色斑點的老臉,茫然地對著她。 ①十九世紀丹麥雕刻家托瓦爾遜為瑞士盧塞恩城雕塑的一座紀念碑,碑上是一頭垂死的獅子,以紀念法國資產階級革命期間被法國人民殺死的瑞士雇傭兵。 「亨利太太,過去這幾年——我得坦率地對你講——在這裡,懷孕曾經被利用而且被誤用以致出了人命,就為解決護照的困難。移民當局因此對此非常嚴格。我自己是一個僑民,我的行醫執照很容易被吊銷。不知我說清楚了沒有?」 「可是我並沒有護照的困難、」娜塔麗安詳地回答說,「一點也沒有。你認為我能不能一路平安地回到美國去?這就是我要知道的一切。」 醫生弓起肩膀,鼓出嘴唇,象只伶俐的小狗那樣昂起腦袋,眼光一刻也沒有離開她。「怎麼個走法?」 「乘飛機。我想。」 「卡羅納博士的意見怎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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