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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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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把這忘了。我在克里姆林宮忘掉了幾件,不得不在倫敦多騙了幾件。」 「霍普金斯先生,俄國人怎麼樣?他們頂得住嗎?」 霍普金斯頓了一會兒,手裡拿著一疊紙,撇了撇嘴,然後肯定地說:「俄國人頂得住的。然而這是一件拚命的事。他們需要幫助。」他又急忙整理東西。「從阿爾漢格爾斯克飛到莫斯科,帕格,要連著好幾個小時,飛過綠色的密林和棕色的沼澤。常常你從這邊天邊到那邊天邊看不見一個村莊。這一回希特勒可是咬下了一大口。」他使勁想扣手提包上的搭扣,帕格幫了他一下。「啊,謝謝。你猜想斯大林最急於向我們要的是什麼,帕格?」 「飛機,」維克多·亨利立刻回答說。「『大量的飛機。』和法國人去年叫喚的一樣。」 「是鋁,」哈利·霍普金斯說。「用來製造飛機的鋁。好吧,讓我來糾正——他第一需要的是高射炮。其次是鋁。也需要大量的軍用卡車。斯大林並沒有計劃在三個星期,或者六個星期,或者三年之內就被打敗。」霍普金斯把文件紙張都收進了那只小手提包,關上了。「我們走吧。」 出去要穿過軍官室。這間房艙很大,從艦的左舷一直伸展到右舷。裡面佈置得象一家倫敦的俱樂部,有深色的護牆板,舒適的椅子,一排排的小說和百科全書,以及一個酒吧。首相的跟班把首相房艙的艙門打開,他們看到了一幅奇怪的景象。溫斯頓·丘吉爾光著腳,穿著晨衣,打著領帶,下面是黃色的綢襯褲,正站在鏡子前面打量自己。「你來啦,哈利。」他沒理亨利上校,只顧轉著嘴上叼的長雪茄。「我沒注意到英王陛下的首相以前是否在海上拜訪過美國總統。我看見總統穿著一身普通的棕色衣服。不過他是國家元首,我僅僅是個首相。」丘吉爾年老的胖臉由於調皮地玩味這個獨一無二的歷史問題而高興起來。「我知道,這看來很可笑。我的禮賓人員要我仍舊穿那件舊的銅扣子外套,戴上帽子。可這是很不正式的服裝。」 「首相,」霍普金斯說,「你穿上它看來就更加象一個前海軍人員了。」 丘吉爾聽見他在和羅斯福通信中用的這個古怪名字,咧開嘴笑了。他對跟班說:「很好。還穿那套港務局的制服。」 「首相,這一位是海軍作戰計劃處的維克多·亨利上校。」 丘吉爾耷拉著眉毛,說:「你來啦。那些登陸艦艇你弄成功了沒有?」 霍普金斯和維克多·亨利四目相視,而丘吉爾的闊嘴則滿意地皺了起來。帕格說:「真沒想到您還記得我,首相先生。這是我現在的一部分工作。前些日子,我和總統詳細地談了談登陸艦艇的事。」 「是嗎?美國是否要造足夠多的艦艇?需要的數量很大呢。」 「我們會製造的,先生。」 「我們的人把你需要的東西給了你沒有?」 「他們合作得很出色。」 「我想你會發現,」丘吉爾沒好氣地說,跟班正在幫他穿肥大的藍褲子,「我們這些單純的島民想出了一兩種可能證明有用的設計。」丘吉爾說得很慢,舌尖音含糊不清,口氣有點象發牢騷。 霍普金斯向丘吉爾說了一句告辭的話,他們就走了。在走廊裡,霍普金斯懷疑地咧嘴一笑,說:「我們演習禮節好幾天,可是他到最後一分鐘還拿不定主意穿什麼衣服!然而他還是一個非常、非常偉大的人物。」 霍普金斯畏葸地從舷梯上剛下到金海軍中將的快艇上,快艇的尾甲板一下子被海浪抬高,然後在他腳下落了下去。他失去了平衡,倒在艇長的胳膊裡。艇長叫了聲:「來吧,先生。」 「帕格,我絕對當不了水手。」霍普金斯跌跌撞撞地進了房艙,歎了口氣坐了下來。「我登上水上飛機到蘇聯去的時候,撲倒了下來。那一次幾乎當時就結束了我的使命。」他環顧一下這艘設備完美的快艇。「好啦,好啦。美國!和平!那麼——你還在作戰計劃處。你要參加參謀會議了。」 「是的,有一些會議,先生。」 「你要在腦子裡記住,我們的朋友要求的是什麼。跟首相在海上航行五天以後,我對這一點很清楚。」霍普金斯伸出一隻瘦削的手,扳著瘦削的指頭。他仿佛把維克多·亨利當作一個共鳴盤,在與總統見面前幫他恢復記憶,因為他的話一半是說給自己聽的。「首先,他們會催促立即與德國宣戰。他們知道,這一點他們得不到。然而可以給第二個要求鋪平道路;這第二個要求才是溫斯頓·丘吉爾橫渡大洋的真正原因。他們要美國警告日本,任何反對在亞洲的英國人的行動都意味著對我們開戰。他們的帝國在這一點上十分軟弱。他們希望這樣一個警告能夠把它支撐住。然後他們要催促給他們在埃及和中東的人大量戰爭物資。因為如果希特勒到那裡插手,封鎖運河,這個帝國就會窒息而死。他們也會設法巧妙地然而堅決地——如果我在他們的地位,我也會這樣做——達成一項協定,即他們要比俄國優先獲得美援。他們會說,現在是從西邊炸死德國鬼子的時候了,是準備最後攻擊的時候了。他們會暗示,我們給俄國的東西,過幾個星期以後,會倒過來對付我們。」維克多·亨利說:「總統不是這麼想的。」 「我希望不是。如果希特勒在俄國打贏,他就獨霸了世界。如果在俄國打敗,他就完蛋了,即使日本人行動起來也沒用。那裡的鬥爭規模之巨大簡直無法想像。一定有上百萬人在互相射擊,帕格。七百萬人,也許還要多。」霍普金斯慢吞吞地說出這個數字,把兩隻手的瘦削的指頭都伸了出來。「俄國人直到現在還在挨揍,不過他們並不害怕。他們要把德國人趕出去。這就是現在的戰爭。這就是現在物資應該去的地方。」 「那麼,這次會議幾乎是沒有意義的了,」帕格說。快艇駛近「奧古斯塔號」,慢下來,軋軋響著。 「不,這是一次勝利,」霍普金斯說。「美國總統和英國首相會見,面對面地討論如何打敗德國人。全世界都會知道。現在說來,這就是足夠的成就。」霍普金斯對維克多·亨利憂鬱地微笑了一下,大眼睛裡閃現出智慧的光芒。他在搖晃著的快艇裡站了起來。「帕格,這也是換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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