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戰爭風雲 | 上頁 下頁
一九九


  維克多·亨利插了進來。「戰爭開始的時候,拜倫正好在波蘭看個朋友。他遭到一架德國空軍飛機的掃射,受了傷。」

  「原來這樣,」總統說著,用心地注視了拜倫一下。「那麼你更有理由去打德國人啦。」

  「那還不是主要的,總統先生。問題是,我的妻子如今困在意大利了。」

  弗蘭克林·羅斯福看來很吃驚。「困?怎麼困的?」他那洪亮的嗓音變得乾巴巴了。餐桌上充滿了濃厚的好奇氣氛,個個都望著拜倫。

  「總統先生,她叔叔是埃倫·傑斯特羅博士,他是《一個猶太人的耶穌》的作者。他在護照上遇到些麻煩,回不了美國。他年紀老了,又有病。她不肯丟下他一個人回來。」拜倫說得也象總統那麼乾巴巴的,每個字都咬得清清楚楚。

  羅斯福夫人笑了笑插嘴說:「弗蘭克林,咱們倆都看過《一個猶太人的耶穌》,還記得嗎?你確實很喜歡那本書。」

  「傑斯特羅博士在耶魯大學教過多年書,羅斯福夫人,」拜倫說。「他幾乎一輩子都是在美國生活的。這只是卡在什麼可笑的官方文牘上頭。可是目前他們就困在那裡。」

  「《一個猶太人的耶穌》是一本好書,」總統說,他神情厭煩而嚴厲。「薩姆納,請你派人調查一下。」

  「總統先生,一定的。」

  「然後把調查結果告訴我一下。」

  「我會的,先生。」

  弗蘭克林·羅斯福又吃起冰激淩來。沒有人說什麼。也許這麼過了八秒或者十秒鐘——可是在那樣的宴會上,在那樣的主客間,已經是很長了。每個人似乎都專心一意地在吃甜食,只聽到羹匙的磕碰和刮撓聲。

  「提起那本書來,」總統夫人抬起頭來帶著明明的微笑說,「我正在看著一本很不尋常的小書……」

  通著大廳的門打開了,一個面色蒼白、留著口髭的海軍中校走了進來,拿著一個棕色信封。「對不起,總統先生。」

  「好,好,拿給我。」年輕人出去了。撕信封的時候發出嘶啦的響聲。在總統攤開的白紙上,貼著類似電報收報紙般的黃色長條。

  「好哇!」弗蘭克林·羅斯福朝四下裡望瞭望,臉上立即露出饒有興味的神色。「我可以轉播一點新聞嗎?」他故意停了一下,好增加戲劇性。「他們好象搞到『俾斯麥號』了!」

  「啊!」在一片興奮的嘁嘁喳喳聲中,皇太子妃在椅子上顛了一下,象個小姑娘似的拍起手來。

  總統又揚了一下手。「等等,等等。我不想過於樂觀,不想言之過早。它所說的是:從『皇家方舟號』起飛的飛機已經追上了它,朝它丟了幾枚魚雷。它們准是擊中了『俾斯麥號』的操舵機,因為天黑的時候,它正拖著一道很厚的油蹟慢慢地往西開去——朝錯誤的方向開。全艦隊都圍了上去,現在有些部隊已經發覺了它。」

  「總統先生,報告裡有它的方位嗎?」維克多·亨利說。總統把經緯度念了出來。

  「成啦。那裡離布列斯特有一千英里,」帕格說。「遠在德國空軍的保護傘之外了。他們搞到它啦。」

  羅斯福總統回過頭來對一個僕役說:「請把杯子都斟上酒。」

  幾名僕役一齊趕快照他吩咐的斟起酒來。席上籠罩著一片靜寂。

  總統舉起酒杯。「為英國海軍乾杯!」他說。

  「為英國海軍乾杯!」參加宴會的人一齊說,都喝了酒。薩默塞特·毛姆眨了好多下他那蜥蜴般的眼睛。

  第二天早晨,維克多·亨利已經去上班好久了,當女僕進來收拾早餐的杯盤時,羅達向她要了筆和紙。她坐在床上寫了封短箋:

  巴穆,親愛的:

  你有一顆善良的心,不用我解釋你就能理解。我不能做那件事。我認識到我們二人將有很長一段時間不能見面,但是我希望我們永遠是朋友。請接受我的愛以及我永恆的感激,因為你所奉獻給我的,是我所不配也無法接受的。我將永遠不會忘記。

  請饒您我。

  羅達

  她馬上把信封上,趕緊穿上衣服,冒雨出去,親自把它郵寄了。

  就在那同一個晦暗、陰濕的早晨——將近中午的時候,維克多·亨利辦公桌上的電話鈴響了。他正穿著襯衣,坐在燈光下工作。

  「喂!」他朝通話器咆哮了一聲。他已經講明不接電話了,因為作戰計劃處的處長要他在週末之前趕出一份關於今後四年內商船所需物資的調查材料。

  「先生,對不起。是薩姆納·威爾斯先生的辦公室打來的,先生。」

  「呃,薩姆納·威爾斯嗎?好吧,我和薩姆納·威爾斯通話。」

  威爾斯的秘書有一種嫵媚、妖冶的南方口音。「噢,亨利上校,要是您有空的話,副國務卿很想今天見見您。」

  帕格望了一下桌上的座鐘,決定把中飯免了。他說:「我可以馬上來。」

  「那太好了,先生,太好了。十五分鐘之內嗎?」

  他走進威爾斯的辦公室時,才發現原來那親切、妖冶的聲音出自一個肥胖的老夜叉,大約六十左右,穿著一件藍白條薄麻衣服。

  「哎呀,上校,您來得可真快。副國務卿正同赫爾國務卿談話呢。他說,您可不可以同惠特曼先生談談?惠特曼先生掌握一切細節。」

  「好的,我和惠特曼先生談吧。」

  她領著他從薩姆納·威爾斯這套寬敞、華麗的辦公室來到一個小多了的、沒有窗戶的、更為平庸的辦公室,門道一塊凸出的牌子表明這是管理歐洲事務的一個小官員。阿洛伊修斯·羅·惠特曼是個將近五十歲的人,頭髮濃密,除了略顯肥大的衣服、一張分外紅潤的臉、一副特別活潑的笑容外,他和華盛頓機關裡其他一萬名市民沒什麼兩樣。牆上掛有幾幅馬的版畫,使這間小辦公室有了生氣。「上校,副國務卿向你表示感謝——你是打斷了紛忙的日程到這兒來的。」他用手指了指一把椅子。「吸煙嗎?」

  「謝謝。」兩個人吸著煙,面面相覷。

  「天氣壞得很,」惠特曼說。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